掌事 第167章 急驚的風(fēng)

轉(zhuǎn)眼就到了七月初六，老王妃的壽誕就在明日，因是大壽，再是乞巧，敬王府三園內(nèi)的門全部打開，處處張燈結(jié)彩，花團(tuán)錦簇，除了府里自養(yǎng)的戲伶，更請了上都最有名的戲班子來助興。大房找來的是雜耍笑樂，而聽說三房那邊后日還會叫一隊(duì)無憂閣的歌舞姬來，引得不少人翹首以盼。平日里規(guī)矩森嚴(yán)，這三日對仆人們就放得比較寬，允許他們與主同樂。

游玩的項(xiàng)目挺多，三個園子一天逛不完，但新進(jìn)門的詠三奶奶安排得好，在各門處貼了節(jié)目單，上面列著游玩的內(nèi)容，時間和地點(diǎn)，讓人一目了然。據(jù)說這次敬芳園里祝壽的事宜都是三奶奶經(jīng)手的，仔細(xì)如老王妃，也挑不出半點(diǎn)毛病來。詠三奶奶的名氣自此響亮。

這不，蕭三一早去給他祖母請安，因?yàn)檫@個能干的老婆，再次受到了褒獎。

自打裘三娘進(jìn)門，蕭三常常被夸。第一次沒感覺，第二次哦哦哦，第三次就有“軍功章有你的一半也有我的一半”的驕傲。

可這日，他心里還有著氣，說道，“這種事，只要是賢妻，都能做得好。祖母，您就別老夸她了。再夸她，她――”

王妃今日也來陪婆婆用飯，聽小兒子這么說，皺皺眉，“她怎么？”

蕭三還懂不能在祖母和母親面前說媳婦不好的道理，連忙改口，“她年紀(jì)還不大，夸多了，經(jīng)不住長輩們給她的那么大福氣。”

老王妃笑沒了眼，“去去。瞎說八道的。三娘看著就是個福厚的，怎么經(jīng)不住？你別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瞅著我們疼她比疼你多。”

蕭三想，他可不是吃不到才說酸嘛。和三娘相處越久，越覺得她與眾不同。和他下棋賽琴，和他寫章草畫水墨，又愛看雜七雜八的書，便是他知交好友，都沒有這般投契的。要說完人，也不是。一涉及兒女情長。那女子的脾氣，還有說話，真能把他氣昏過去。不管他暗示明示，前后左右的示好，一圈圈的示好。她就是沒反應(yīng)。且金絲一現(xiàn)，她就對他避之唯恐不及。

好吧，他承認(rèn)。以前對兩任妻子沒興趣，自己院里開鬧，他睜一眼閉一眼冷瞧著。可這三娘，該說她聰明。還是他失敗，不但鬧都不愿意鬧。還一有事，便把他往金絲那兒推，就差直說小妾不容易。

蕭三被女人寵壞了，遇到裘三這樣的，有點(diǎn)迷失。

祖孫三代正吃著，突然有個丫頭進(jìn)來報(bào)，“不好了，不好了。”

大戶人家忌諱好日子說壞事，一旁老資格的婆子咄一聲，“大好的日子。沒什么不好的，樣樣都好。”

丫頭機(jī)靈，忙磕頭。“是，是。三奶奶今早起來不舒服。已經(jīng)派人去請了大夫，特來告訴老夫人和娘娘。”

蕭三一聽，霍地站起來，椅子都碰倒了，急問，“什么病？嚴(yán)重嗎？她才進(jìn)門多少日子，知道叫哪個大夫嗎？別請了不知底細(xì)的庸醫(yī)來。”

老王妃和王妃對換一眼，三娘這病的確是樁好事啊，上了蕭三郎的心了。

丫頭不過是來傳話，怎么回答得了蕭三的問題，張著嘴巴，說不出來。

蕭三抬腳就走，“祖母，娘，我瞧瞧去。”

老王妃叫住他，“一起去罷，你又不是大夫，急也沒用。”

“我腳程快，先過去，你們慢慢來。”蕭三可等不及，說話間撩了簾子，已到外頭。

王妃有些擔(dān)心，“三娘莫不是累病了？昨日還陪我有說有笑，怎么今日就不舒服了？”

老王妃卻不擔(dān)心，“你想想啊，不舒服也未必不是好事，說不準(zhǔn)還是大喜事。”

王妃立刻領(lǐng)會了婆婆的意思，哎呀一聲，“我真是急糊涂了，也沒往那上面想。要說，還真有可能呢。”

兩人有說有笑，身后一群的丫頭婆子，隊(duì)伍浩蕩得往默知院走去。

再說蕭三，一進(jìn)屋子，瞧見墨紫在放門簾子，忙問，“你奶奶如何了？究竟哪里不舒服？病得重不重？大夫來了沒有？”問完一串的問題，就要到里屋去。

墨紫伸手?jǐn)r了，“姑爺，奶奶正躺著，全身發(fā)熱，醒來就起不了床，已經(jīng)叫小丫頭去請暖春堂的大夫了。”把蕭三的問題全答完后，又說，“姑爺，奶奶吩咐，誰也不讓進(jìn)。”

蕭三一愣，即刻拉下臉，“為何不讓進(jìn)？難不成這時還跟我鬧脾氣？”

“姑爺，奶奶說得是誰都不讓進(jìn)，不是姑爺不讓進(jìn)。”聽仔細(xì)了啊。

蕭三又問一個為何。

“奶奶這病有點(diǎn)不好看，也怕染了別人，除了我們幾個丫頭，不肯見其他人，得等大夫來了再說。”墨紫把蕭三往屋外請，“姑爺，還是去偏廂坐坐。萬一你也病了，我們怎么跟老夫人和娘娘交待？”

蕭三說聲不去，第一次對墨紫甩了袖子擺了怒容，“爺也是你們能遣的，吃了豹子膽了！爺要進(jìn)去看，誰敢攔，就等著挨耳刮子。”

“蕭詠，是我吩咐的，你對我的丫頭耍什么大爺脾氣。”裘三娘的聲音傳了出來，氣虛的，有些氣憤的，“你若是一定要進(jìn)來，我就――”呼呼喘氣。

蕭三聽到裘三娘開了口，只惦記著她病得如何，哪里還會大聲，好言好語，湊著門簾就說，“你別氣，我就那么說說罷了，怎么會動人？不進(jìn)來就不進(jìn)來，可我也不去偏廂，就在這兒坐著，成不成？”

沒有回應(yīng)，就是應(yīng)了。

蕭三拉了張椅子坐在簾子外，問墨紫，“誰在里頭伺候奶奶呢？”

“白荷和小衣在呢。”墨紫低眉順目，斟杯茶給蕭三。

蕭三擺手不要，沒一會兒就有點(diǎn)坐不住，“不是請大夫了嗎？上天山去請的嗎？還不來。”

綠菊進(jìn)來正聽到這句話。差點(diǎn)沒笑出來。

墨紫瞪她一眼，她才忍住，一本正經(jīng)回答，“姑爺，王府這么大，這會兒大概才出大門呢。”

“這病怎么得的？昨日不還好著呢？”他不來，不代表他沒關(guān)心。

墨紫沒說話，綠菊也沒說話，互換了一眼。

蕭三開始奇怪，突然想到該不是又鬧起來了。只不過這次是那邊先動。他頓時攏眉，口氣又壞，“你們平日里在奶奶面前跟進(jìn)跟出的，白長了眼睛了？”

墨紫眉眼不動，瞧著手里的茶杯。說道，“有些東西也不是眼睛能看出來的。”頂了回去。

蕭三滯了滯。

就聽外頭丫頭們層層往里報(bào)，老夫人和王妃娘娘到了。

裘三娘就在里頭讓墨紫把長輩們勸回去。等大夫瞧過了再說。

蕭三立刻阻止墨紫，說了聲他去勸，就到外頭見祖母和娘親，只說可能是風(fēng)寒急癥。不能受擾。不過他這樣就勸不走人，那兩位就在偏屋里等大夫。當(dāng)然。也拉住了蕭三陪著她們。

墨紫讓綠菊看著動靜，到里屋，瞧見一臉紅疹的裘三娘靠著軟墊吃零嘴，“奶奶，你也不怕姑爺硬闖進(jìn)來。”

裘三娘指指小衣，“他敢進(jìn)來，我就讓小衣打昏他。”

大概只有事關(guān)蕭三，裘三娘就有女兒家的可愛性情。墨紫也是因?yàn)榱粢獾搅诉@一點(diǎn)，有時才給蕭三上上課提個醒。

白荷拿了個皮質(zhì)的水袋，擱在裘三娘的手上。又敷過額頭。

照樣，還是墨紫的主意，里頭灌了熱水。裝發(fā)燒呢。

再過了一會兒，算算大夫快來了。墨紫就讓裘三娘下床，跳繩動作一百下，這是要混淆大夫視線用的。

綠菊在外頭說，大夫來了。

墨紫和白荷趕緊放下錦帳，讓小衣躲在床里，必要時捏穴亂脈搏，這才請了大夫進(jìn)來。

暖春堂的大夫挺有名氣的，不過再有名氣，遇到墨紫這樣的高手，也看不出破綻來。一會兒覺得脈象紊亂，一會兒又覺得脈搏有力，接著又突然一虛。再看手腕上紅紅點(diǎn)點(diǎn)的，還有墨紫不斷說驚風(fēng)冷汗的，被搞得糊里糊涂，最終同意墨紫的說法。

到外頭回了蕭三和王妃等人，說是急驚的風(fēng)寒，來得很猛，需要避靜。

避靜，就是可能會感染給其他人，也不致命，卻需要尋僻靜之地靜養(yǎng)的治療之法。

老王妃和王妃本以為是裘三娘有了身孕，沒想到竟是這么兇猛的急病，不由心疼又擔(dān)憂。希望裘三娘平安無事，但又怕提了避靜傷她的心。

蕭三堅(jiān)決不同意避靜，只說封了詠古齋就行。

白荷出來，給老夫人和王妃磕了頭，轉(zhuǎn)達(dá)裘三娘的意思，“奶奶說不能連累了府里的人，愿意出去避靜，就用奶奶自己的宅子，有大花園子，適合養(yǎng)病。老夫人和娘娘若不放心，天天遣人回府報(bào)平安便是。”

老王妃不顧蕭三的反對，還是同意了，只是囑咐一定要日日來報(bào)信。

王妃流著淚，千叮萬囑白荷要小心照應(yīng)。

一通熱鬧之后，軟硬兼施，拉走了不甘不愿的蕭三。

當(dāng)日，裘三娘便帶著六個丫頭，收拾了簡單的細(xì)軟，出了府。

有幸災(zāi)樂禍的，以為裘三娘從此不會回來了。

而居心叵測的，以為自己的計(jì)策起了作用，在蕭三要對裘三動心的當(dāng)口，拆開兩人，一切便會回到當(dāng)初。

卻不知，不論回來還是不回來，對某墨和某裘來說，是可以一笑了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