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 第四一六章 【月無形】

春風(fēng)二度，就在小小的浴桶中，薛破夜將蕭素貞弄得一身酥軟，毫無氣力才罷手。

二人在浴桶中抱著歇息了片刻，便即起身相互擦干了身子，換上了干凈衣裳，這才出門。

薛破夜記掛著昨夜那一干叛賊是如何處理的，當(dāng)即便要進(jìn)宮，坐著轎子走到半道上，就碰上了游少卿。

游少卿認(rèn)出薛破夜的轎子，急忙下馬過來，恭敬道：“侯爺，我正要上府上去請您呢?！?p/>

薛破夜掀開簾子，淡淡道：“怎么了？”

“圣上知道侯爺回來，高興的很。”游少卿笑瞇瞇地道：“只是剛剛發(fā)生了一件大事，圣上已經(jīng)召集了嵐丞相等人，如今正等著侯爺一同去議事哩?！?p/>

“哦？”薛破夜皺眉道：“大事？”看見游少卿滿臉帶笑，冷哼一聲：“既然出了大事，你還嬉皮笑臉的，心情很好嗎？”

游少卿一愣，急忙收住笑臉，只是這猛然間的表情變動，顯得有些生硬，尷尬無比。

“上來吧！”薛破夜淡淡道：“我有話問你?！?p/>

游少卿急忙稱是，上了車子，在薛破夜旁邊坐了下來。

“昨晚那些叛黨都受押了？”薛破夜摸著鼻子問道，昨晚走后，也不知道朝廷是如何處理玄陽和楊耀等人。

游少卿恭敬道：“萬仙觀的道士都被拘押進(jìn)刑部大獄，玄陽國師……唔，玄陽也被秦公公廢了武功，丟在大牢里了。”

薛破夜一震，堂堂八道武者，竟然被廢去武功，這對于玄陽來說，恐怕比死還難受吧。

“地道里的是公孫家的人嗎？”

游少卿搖頭道：“據(jù)口供來看，公孫家參予這次陰謀的，只有一個人，地道中的那些人，都是左子玄在幾年前就安插在萬仙觀的人手，聽候公孫家的調(diào)遣，一直在挖掘地道?！?p/>

“一個人？”薛破夜有些吃驚，立刻想到了昨夜坐在樹干上的那個人，這龐大的工程，僅僅是一個人就能設(shè)計出來，公孫家的機關(guān)術(shù)也未免太強悍了。

“不過……！”游少卿嘆道：“那家伙已經(jīng)逃了，找遍京都城，也沒有他的下落?！?p/>

薛破夜皺起眉頭，想想也是，那家伙既然精通機關(guān)之術(shù)，當(dāng)初主持這項工程的時候，肯定就想好了退路，以他的能力，要想逃離官兵的追捕，應(yīng)該不是難事。

“公孫家是在昆侖山邊建造了機關(guān)城，昆侖山在雍州西北部……！”薛破夜皺眉尋思：“如此看來，他們也是看在明月王的份上出手的。這機關(guān)城既然在雍州的護衛(wèi)下，朝廷要想剿滅，那還得等收復(fù)雍州之后。”

沒等薛破夜動問，游少卿繼續(xù)道：“左子玄和楊耀也都被關(guān)進(jìn)刑部大牢，魏大人親自鎮(zhèn)守，想必過不了幾天，這些人都要被押送刑場正法了?！?p/>

薛破夜心中還在記掛著楊耀是否將自己的真實身份說出來，問道：“都審過了嗎？”

“審了幾個小嘍啰，那幾個大家伙還沒有提審?！庇紊偾涞吐暤溃骸斑@事兒肯定和明月王脫不了干系，左子玄是明月王的人，圣上和嵐丞相大清早就商議過，要是審訊左子玄，大可請明月王來刑部坐聽，左子玄是他的部下，他自然不會不來?！?p/>

薛破夜暗暗點頭，這手倒是玩的漂亮，一來讓明月王下不來臺，顏面大損，最重要的是，一旦明月王聽審，不管他是否維護左子玄，對于他來說都是極其不利的。

一旦維護，朝廷肯定會立刻將這次盜銀事件的矛頭直對明月王，萬一明月王不聞不問，那更好，京都里很快就會蔓延出明月王不顧部下的死活，仁義之名名不副實的流言。

“這很好?！毖ζ埔姑亲拥溃骸芭扇巳フ埫髟峦趿耍俊?p/>

“是，已經(jīng)派人去了?！?p/>

“那圣上召我，是要參與審案？”薛破夜問道：“莫非圣上向親自審左子玄？要審他，也用不著圣上和嵐丞相他們出馬吧？”

游少卿搖頭道：“侯爺，我正要與你說，這……這左子玄只怕是審不了了?！?p/>

“什么？”薛破夜皺起眉頭：“出了何事？”

“左子玄……剛剛在大獄中咬舌自盡了?！?p/>

薛破夜一震。

“他……自盡了？”薛破夜是真的有些震驚，在他看來，昨夜左子玄表現(xiàn)的并不像一個很有骨氣的人，但是他卻自殺了。

死無對證，即使明月王依舊洗脫不了嫌疑，但是卻沒有了直接的口供，更不會讓明月王陷入兩難的境地。

左子玄顯然也想到了明月王面臨的困境，所以自盡以報明月王。

不得不說，明月王在他的部下心中，有著崇高的地位，他們隨時可以為了明月王獻(xiàn)出自己的性命。

……

……

薛破夜到達(dá)泰和宮的時候，嵐蕪卿及六部尚書都已經(jīng)聚集在這里，每個人的臉色都很是黯淡，小皇帝的臉色也是陰沉的可怕。

見到薛破夜來，小皇帝終于露出欣喜之色，站起身道：“師傅，你……你可回來了……！”正要迎上來，可是敲了敲站在案前的大臣們，還是沒有起身。

薛破夜和眾官見過禮后，才道：“承蒙圣上掛念，微臣感激不盡。”

“師傅?！毙』实壑焙魩煾?，也不叫官名：“出事了?！?p/>

“我知道。不就是左子玄自盡了嗎？”薛破夜淡淡地道：“那也不要緊，不還有一大群叛黨沒死嗎，總會審出一些東西來的?！?p/>

嵐蕪卿嘆道：“薛大人，我們剛剛接到了另一個消息，相比起左子玄自盡，這才是真正的大事啊?！?p/>

薛破夜看了眾人一眼，都是神色凝重，心中升起一股不想的預(yù)感：“丞相，出了何事？”

“今日一早，圣上便派人去六合院請明月王進(jìn)城，坐聽左子玄之案。”嵐蕪卿神情凝重：“可是派往六合院的人剛剛回報，羽林衛(wèi)找遍了六合院，卻沒有尋見明月王，明月王已經(jīng)不見蹤跡?！?p/>

“什么？”薛破夜神色大變。

小皇帝極其嚴(yán)肅地道：“師傅，明月王……恐怕是逃了?！?p/>

“怎么可能?！毖ζ埔拱櫭嫉溃骸傲显嚎墒侵乇朗?，內(nèi)外都有眼睛，他是怎么跑掉的？該不會是像丟失的庫銀一樣，隱藏在里面，等我們松懈了，便趁機離開吧？”

兵部尚書西幕泉道：“侯爺，守備軍和羽林衛(wèi)已經(jīng)搜查了六合院上下，根本沒有見到明月王，以他的性子，若是還在院子里，必不會躲躲藏藏的?！?p/>

吏部尚書何儒會忽然道：“此次這伙叛黨在銀庫盜銀，據(jù)那些小嘍啰講，是有公孫家的人參與……既然他們能挖掘出那樣的地下通道通到戶部銀庫，那有沒有可能也從六合院外挖一條通道通進(jìn)六合院內(nèi)，明月王便是從那地道逃走的呢？”

嵐蕪卿立刻搖頭道：“這不可能，戶部銀庫的那條通道，少說也花了大半年的時間，明月王住進(jìn)六合院才幾日，要想挖通地道，絕無可能。而且明月王身邊總是有耳目跟隨，稍有異動，我們就能知道的?！?p/>

何儒會也皺起眉頭：“莫非還飛了不成？”

刑部尚書莫伊道：“我已經(jīng)派了最得力的形差去查看，很快就有消息回來了?！?p/>

小皇帝忽然道“如果明月王真的離開了六合院，回到雍州……會不會叛亂？”

這個問題，其實在場的每一個人心里都在考慮，而所有人心中的答案也都極其地統(tǒng)一，若明月王真的回到雍州，十有八九是要叛亂的。

“好在薛侯爺這次查出這幫叛黨的陰謀，朝廷的官銀才會保下來。”嵐蕪卿緩緩道：“有了這些銀子，咱們至少能夠做好平叛的準(zhǔn)備。王大人，從今日起，你戶部便要開始置辦糧草裝備，發(fā)赴青州，沂州和惠州了。是了，西大人，你也要開始擬定文書，同樞密院一道，準(zhǔn)備調(diào)動軍馬前往三州支應(yīng)了?！?p/>

二人急忙答應(yīng)。

薛破夜嘆了口氣：“看來真要打了?！?p/>

正在此時，太監(jiān)報道：“稟圣上，羽林營副總衛(wèi)西門雷藏和刑部侍郎岳翎求見。”

小皇帝道：“快讓他們進(jìn)來?！?p/>

西門雷藏和岳翎進(jìn)來參見后，小皇帝立刻問道：“查得怎么樣？明月王是不是跑了？”

“稟圣上?！痹吏峁Ь吹溃骸皩傧乱呀?jīng)細(xì)細(xì)查看，并審問了監(jiān)視明月王的太監(jiān)宮女，西門大人也領(lǐng)兵在六合院搜找了數(shù)遍，如今看來，明月王確實逃跑了?！?p/>

幾位大臣隨已料到，但是聽到岳翎如此肯定明月王已經(jīng)逃走，都不禁吸了口冷氣。

逃走的可不是一個明月王，而是一個禍根，一場戰(zhàn)火的引子。

薛破夜冷聲道：“太監(jiān)和宮女們怎么說？”

“明月王昨夜還在自己的房中和駙馬爺下棋，駙馬爺是后半夜才離開的，駙馬離開后，太監(jiān)們還進(jìn)去看了一眼，瞧見明月王已經(jīng)就寢，便不敢打擾。今日圣上傳旨讓明月王進(jìn)城，太監(jiān)們叫了明月王兩次，都沒有回答，所以進(jìn)去看，這才發(fā)現(xiàn)，明月王早就沒了蹤跡?！痹吏嵴f得很慢，似乎擔(dān)心遺漏什么。

“你是說，駙馬昨晚去了六合院？”薛破夜皺眉道。

“是！”西門雷藏回道：“駙馬是昨日黃昏時分受明月王之請，前往六合院與明月王切磋棋藝?！?p/>

“他進(jìn)出之時，你可曾仔細(xì)檢查過？”薛破夜冷聲問道。

西門雷藏忙道：“回大人，駙馬只帶了八名護從，八名護從并沒有進(jìn)院。駙馬是趁著簡單的馬車進(jìn)出的，屬下看過，進(jìn)出之時，馬車內(nèi)只有駙馬爺一人，那駕車的馬夫來回也是同一人，假扮不得?！?p/>

眾人一聽，更是疑惑，照這樣說來，明月王的失蹤和駙馬是沒有關(guān)系的。

王德昭小心翼翼地問薛破夜：“侯爺，你……你是懷疑明月王逃跑與駙馬有關(guān)？”

薛破夜冷冷一笑，并沒有說話。

小皇帝也問：“師傅，不會吧。姑姑是我們的人，駙馬是姑姑的丈夫，應(yīng)該不會幫明月王吧？他幫明月王，對他能有什么好處？唔……不會不會！”

“長公主是長公主，明月王是明月王?！贝藭r此刻，薛破夜也顧不得犯忌諱：“同床異夢的夫妻，那是多得很?！鞭D(zhuǎn)問岳翎：“明月王的房間可細(xì)細(xì)檢查過？有沒有機關(guān)地道一類的東西？”

岳翎肯定道：“回侯爺?shù)脑?，卑職敢保證，房間內(nèi)我親自帶人檢查了兩邊，沒有任何機關(guān)地道。西門大人還在房間四周安排了羽林衛(wèi)，憑他們的能力，明月王若是半夜離開，他們也一定能發(fā)現(xiàn)，可是據(jù)羽林衛(wèi)們所說，自駙馬離開之后，明月王的屋子里便再無動靜了。”

“是了。”西門雷藏忽然想起什么：“在明月王的房里，我們發(fā)現(xiàn)了血跡?！?p/>

“血跡？”薛破夜和眾臣都是一愣，小皇帝也是疑惑萬分，問道：“什么血跡？是誰的血跡？有人死在屋子里？”

西門雷藏道：“只是一灘血水，我等也細(xì)細(xì)搜查過屋子，卻沒有尸首?！?p/>

“是人血？”

“是！”

眾人更是奇怪，這事兒怎么透著一種詭異啊。

薛破夜微一沉吟，又問：“明月王和駙馬下棋的時候，屋子里有幾人？”

“卑職這倒問過?！痹吏岬溃骸皳?jù)太監(jiān)們說，當(dāng)時屋中除了明月王和駙馬，就只有一名服侍的下人。不過明月王離開時，那名下人也跟著駙馬出來，只留下了明月王在里面。”

“原來如此。”薛破夜不由冷笑。

小皇帝見薛破夜神色凝重，不由問道：“師傅，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薛破夜微一躬身：“圣上，依微臣之見，明月王逃離六合院，十有八九與駙馬有關(guān)了。”頓了頓，搖頭道：“那屋里的血水，恐怕是那名下人的骨血了?！?p/>

幾位大臣面面相覷，小皇帝奇道：“師傅，這……這怎么說？”

薛破夜緩緩道：“微臣若是沒有猜錯，跟著明月王離開的下人，恐怕就是明月王所扮，而真正的下人……已經(jīng)化為了血水。”

“??！”幾位大臣都吃了一驚，即使是西門雷藏和岳翎，也都有些吃驚。

嵐蕪卿神色凝重，輕聲道：“薛大人，駙馬十多年來，一直深居簡出，從未參予過任何爭執(zhí)……再說駙馬爺是一個深知事情輕重的人，若是明月王逃離之事真與他有關(guān)，那可是滔天大罪，駙馬不會傻到連這個都不知道吧？圣上方才也說過，放走明月王，似乎對駙馬也沒什么好處??？”

薛破夜嘆道：“若是我能想出駙馬放走明月王的理由，就不會說十有八九是他做的，而是肯定此事是他所為了?！?p/>

眾人一時都沉默下來。

此時若真是駙馬所為，那該如何處理？

他可是長公主的丈夫，而長公主在朝中的影響力，并沒有因為官員的重組有絲毫的動搖，據(jù)說德慶陛下賜給長公主一件只有皇子才能擁有的圣器，而這件圣器的作用，卻比皇子們的圣器有用的多。

皇子們的圣器，只是尊嚴(yán)與身份的象征。

但是長公主的圣器，那可是先斬后奏的圣物，換句話說，德慶帝是給了她生殺之權(quán)。

擁有這樣圣器的皇家公主，誰敢去得罪。

“侯爺！”西門雷藏見薛破夜神色不好，小心翼翼地道：“可是駙馬出院子的時候，我可是親自看過，他的車廂里絕無第二個人，就連車底，我們也都檢查過?！?p/>

薛破夜嘆道：“西門大人，或許你還不知道，有些時候，人是可以隱身的?！?p/>

“隱身？”眾人都長大了眼睛。

“當(dāng)然不是真的隱身?！毖ζ埔箍嘈Φ溃骸爸T位也該知道，車廂里還有一個地方是看不到的?！?p/>

小皇帝這時候猛地道：“師傅，我知道了，是……是車座！”

“不錯！”薛破夜對于小皇帝的聰慧很是滿意：“駙馬爺?shù)钠ü上拢菍掗煹能囎旅?，一旦是空的，要想藏一個人，我想并不困難吧？”

眾人這才恍然大悟。

“可是……！”禮部新上臺的潘岳皺眉道：“堂堂明月王，會不顧身份，甘愿躲在駙馬的座位之下嗎？”

薛破夜尚未回答，嵐蕪卿已經(jīng)嘆道：“明月王當(dāng)初退出帝位之爭，那便是能屈能伸，到了今日，這能屈能伸的手段自然沒有忘記。”

“對了?！毖ζ埔姑偷叵肫鹨蝗耍骸案诿髟峦跎磉叺母]安道呢？他也走了嗎？”

西門雷藏神色極是難看：“明月王便是派了竇安道去請駙馬，可是出去之后，便再也沒有回來了。卑職該死，求圣上降罪?！?p/>

小皇帝擺手道：“人都跑了，現(xiàn)在加罪于你，又有何用。”向嵐蕪卿道：“丞相，明月王想必還沒有走太遠(yuǎn)，我們是不是要派人去追？”

“他既然有心逃離京都，路線想必已經(jīng)想好，要想追上他，只怕比登天還難?！睄故徢渚従彽溃骸安贿^還是由莫大人派出人手，前去通知前往西北道路的沿途各州郡，全力通緝明月王，一旦抓獲，立刻押送進(jìn)京?！眹@了口氣，揮手道：“莫大人速速去辦吧?！蹦链饝?yīng)一聲，立刻退下。

嵐蕪卿轉(zhuǎn)向小皇帝，神情凝重：“圣上，看來……我們要備戰(zhàn)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