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 第五十五章 【骨氣先生】

薛破夜本對這老者頗有些厭惡，此時(shí)卻是大加贊賞，想不到這老夫子竟然這樣有骨氣，倒是出乎意料。

在印象中，武者不畏死，但文人柔弱，只怕惜命如金，放眼杭州才子大少，就是一副貪生怕死的模樣，像這樣臨死不懼的文人卻是少見。

也許這就是所謂的“威武不能屈”，文人最寶貴的骨氣吧！

那馬車車夫見到這番情景，竟然嚇得躲在車邊，不敢過來。

兀拉赤臉色鐵青，對于北胡人來說，最恨楚人稱呼他們“蠻綁野獸”，這是赤裸裸的污蔑，從根源上輕視他們。

見兀拉赤露出殺機(jī)，薛破夜急忙道：“兀大哥，老先生失言，切莫誤會(huì)！”

老者閉著眼睛冷聲道：“我一字一句都深思熟慮，并無失言！”

薛破夜心中暗罵：“老家伙真是瘋了，這不是自尋死路嗎？兀拉赤雖然和我意氣相投，但畢竟是北胡人，性格野蠻，若是真惹翻了，我只怕也是勸阻不了！”無奈道：“兀大哥，這老先生腦子有些糊涂，生病后腦子就壞了，時(shí)常胡言亂語，你可別介意！”

兀拉赤“哦”了一聲，想到這樣一個(gè)老者竟然毫不畏懼自己，普通人只怕是要嚇昏過去，看來還真可能是腦子有病，雙臂稍松，放下了老者，厭惡道：“兀拉赤是好漢子，不和病人見識！”

老者并不辯解，嘴角泛著輕蔑的微笑，滿是不屑。

薛破夜擦了擦額頭的冷汗，這老者真是夠性格，只是未免僵化了些，若真被兀拉赤錯(cuò)手殺死，自己可真沒法子向老譚交代。

兀拉赤拉著薛破夜的手，道：“好朋友，咱們不要理會(huì)，走！”

薛破夜看了老者一眼，見他如泰山一樣靜靜站立，雖然有些佝僂，卻巋然不動(dòng)，無奈地苦笑道：“兀大哥，小弟今日只怕是去不了了。”

兀拉赤奇道：“為何？”

薛破夜苦笑著并不回答，高聲叫道：“胡三在不在？”

片刻，蕭品石飛步過來，道：“大哥，胡三照顧母親，還未過來，只怕還有一些時(shí)候才能過來！”

薛破夜指了指兀拉赤，道：“你陪兀大哥去客棧，兀大哥交給你三匹馬，你到時(shí)和胡三商量一番，讓他幫助兜賣出去，不可少于二千六百兩，然后購買五百匹上等絲綢交給兀大哥！”

蕭品石有些糊涂，不明所以，薛破夜又說了一遍，才點(diǎn)頭道：“大哥放心，我一定辦好！”

兀拉赤有些失望道：“好朋友不去選好馬？”

薛破夜搖頭笑道：“今日不成，改日吧。這賣馬買絲綢倒是需要花費(fèi)幾日，兀大哥只怕還要在杭州住幾日！”

兀拉赤沉默片刻，咧嘴笑道：“好朋友，我去幫你選一匹好馬！”也不等薛破夜回答，摘下牛皮袋，大步前行，仰首喝了一大口。

眼見兀拉赤帶著蕭品石乘馬而去，薛破夜搖了搖頭，再去看那老者，只見那雙有些迷糊的眼睛竟然凝視著自己，眼睛里神色古怪，看的薛破夜渾身發(fā)毛。

“老先生請進(jìn)！”畢竟是老譚安排的夫子，薛破夜只能硬著頭皮往里請。

老者咳嗽兩聲，那車夫急忙從車內(nèi)抱出一摞書籍來，放在老者身邊，爾后又回到車中，雙手捧著一件東西出來，薛破夜仔細(xì)看去，見那東西似乎是一幅畫卷，車夫橫捧在手，恭敬無比。

車夫?qū)嬀砉Ь磁醯嚼险呱磉叄险呓舆^，臉上也是恭敬無比，轉(zhuǎn)向薛破夜，伸過畫卷，正色道：“祭祖師！”

薛破夜冷汗直冒，這老夫子究竟想做什么啊？

老者見薛破夜不動(dòng)，聲音提高：“祭祖師！”

薛破夜疑惑地接過畫卷，正要打開，剛巧老宋這時(shí)候過來，見到這番情景，忙上前按住薛破夜的手，使了個(gè)眼色，示意薛破夜到一旁說話。

走到一邊，老先生依然一臉平靜，在酒樓門前靜靜站住。

“掌柜的，這是你請的先生？”老宋直接問道。

薛破夜只得點(diǎn)頭含糊道：“唔……恩……！”

老宋又問：“先生是過來教掌柜學(xué)書？”

薛破夜只得點(diǎn)了點(diǎn)頭。

老宋皺起眉頭，看了薛破夜手中的畫卷，終于道：“掌柜的，尊師入堂，便要辦拜師禮。”指著他手中畫卷道：“若是我沒猜錯(cuò)，這是孔圣人的畫像，掌柜的需要請入店中，設(shè)攤擺案，焚香叩拜，若是孔圣人的畫像沒有請進(jìn)去，先生是不進(jìn)去的！”

薛破夜皺起眉頭，想到古代要是拜師入門確實(shí)有那拜師禮，這事今日竟然到了自己的頭上，沉默片刻，見那老先生巋然而立，孱弱的身子時(shí)不時(shí)晃動(dòng)，擺手道：“老宋，快去設(shè)攤擺案，說不得，咱也要行拜師禮了！”

老宋連忙點(diǎn)頭，忽然問：“掌柜的準(zhǔn)備考秀才？”

薛破夜呵呵一笑，擺手道：“去吧去吧！”

老宋急忙回去，召喚眾人一齊設(shè)攤擺案。

三樓有一間大房子，作為學(xué)書之地，孔子的畫卷便要掛在房內(nèi)，而香案擺在畫像之下，燒香敬果，擺案列壇。

一切辦好，在老宋的解釋下，薛破夜請進(jìn)老先生，上位行禮。

“老夫受譚大人委托，登門施教，不求名，不求利，只望你潔身自好，飽讀圣賢書，求的功名，然后為國盡忠！”等到眾人出去，靜坐下來，老者端坐在大椅子上，看著站立在身前的薛破夜正色道。

薛破夜受了老譚的囑托，習(xí)讀詩書，見老夫子說話，只得稱是。

既然混跡在大楚，通曉些這個(gè)時(shí)代的禮儀詩經(jīng)也不是什么壞事，看這老先生性格清高，正氣凜然，想來也是一個(gè)很有學(xué)問的長者。

見薛破夜恭敬的很，一直陰沉著臉的老夫子才略顯寬色，但聲音依舊嚴(yán)肅：“既然拜了我這師傅，老夫自然傾囊相授。四書五經(jīng)禮義廉恥自然是重中之重，那山川大陸，人物故事，天文地理，老夫自然也會(huì)知道多少傳授多少。”

薛破夜心中暗道：“原來這老先生知道的不少！”

“以后每日從辰時(shí)開始，至午時(shí)止，授你詩書，風(fēng)雨不斷！”老先生的聲音不容商量，堅(jiān)定異常。

薛破夜暗暗叫苦，前世因?yàn)橛幸粋€(gè)教師父親，曾經(jīng)被強(qiáng)制性地終日混跡書海，想不到穿越到這個(gè)時(shí)代，又要經(jīng)受如此煎熬。

老譚手段惡劣，自己若是不從命，他有的是治自己的法子。

“夫子，您看我這酒樓每日人來人往，只怕我沒那么多時(shí)間，好歹我還要照應(yīng)著酒樓不是。您看能不能減些時(shí)辰？”薛破夜盡量做出恭敬之色，露出人畜無害的微笑，謙恭地道。

老夫子面不改色，只淡淡道：“不能按時(shí)受教，那便是我教導(dǎo)無方，老夫自會(huì)在圣人面前謝罪！”

薛破夜無語，奶奶的，老家伙是在威脅嗎？

老夫子拿起案上的一本書籍，翻開了第一頁，緩緩道：“今日我們先講虞書，堯典篇……對了，老夫姓韓，名墨莊，號道悟。”頓了頓，又道：“老夫曾在翰林院辦差，如今已是告老還鄉(xiāng)，恬居杭州，得譚大人托付，前來授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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