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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清 第三百八十章 戰(zhàn)衡州:不是我變了心
讓李肆吃驚的并非是謠言,而是陳萬策即將要干的一件事,湖南巡撫葉九思播傳謠言,不過是為這事鋪墊造勢。
陳萬策要干什么,都還不足以讓李肆震動,因為陳萬策也只是給禎打前站,真正的戲肉在禎身上。
英華軍搶占衡州,延信不依不饒地在黃沙灣掘壕固守,圖的是什么?只是迎候禎大軍南下,與虎賁軍對決?并非盡然如此,也為的是禎的謀劃。
這位十四阿哥要干什么?哭孔!親臨石鼓書院去哭孔!嚴(yán)格說該叫悼儒,這也是從尺正氣凳報倡導(dǎo)的哭孔行動里得來的靈感。陳萬策先行一步,以理學(xué)大師李光地愛徒的名聲,將聚在石鼓書院的讀書人心氣抬起來,接著禎出面,就在石鼓書院演上一場大戲。
石鼓書院就在瞻岳門東北不到一里處,尋常小炮都能打到,這事肯定不是下屬的建言,而是禎自己拍腦袋想出來的大膽之行。他要趁著大軍攻城的時候,親自去石鼓書院悼念毀于英華之地的儒教道統(tǒng)。
大膽都是其次,禎對儒家士子“道統(tǒng)“的看重,讓李肆覺得自己忽略了此人的潛質(zhì)。原本的歷史里,禎只在軍事上顯露過一定的才能,敗策凌敦多布,復(fù)西藏,諫言康熙緩攻策妄阿拉布坦,在軍事決策上也就是“不糊涂”的程度。除此之外,他再沒什么表現(xiàn),早早就因雍正得位而沉寂。
之前李肆在宜章跟禎對決,就軍事而言,禎都還顯得稚嫩,讓李肆不怎么在意此人。可如今見著他這神來的一筆,頓時有所警惕,這家伙的路子,還真就是康熙的路子,假以時日,未嘗不是個小康熙。
為何李肆?xí)@么想?
“人心,大將軍此舉雖說冒險,卻能得天下士子之心!萬策也是想通了,不再勸大將軍,非常之時,就得執(zhí)決絕之心,行非常之事。”
荊州城外,陳子策向送行的禎拜別,禎竟也是深躬到底。
“還望先生打好招呼,禎不想皇上驚憂,等此事完結(jié),再由禎自己奏報給皇上。”
兩人對拜,禎仔細(xì)叮囑道,陳萬策露出了然的微笑。
“大將軍放心,此事也就萬策、葉九思和延信等人知曉,還特別防范著湖南縣府官,特別是長沙知府……”
長沙知府沈敬是四阿哥褲門人,陳萬策點出這一條,禎寬慰地笑了。
“大將軍舍身護道統(tǒng)之名,定將感動天下士子。”
陳萬策再這么說著,禎微微擺手,臉上卻是笑容不減。
果敢、大膽,尤重人心,還特別看重漢人士子,這幾乎跟青年時的康熙如出一轍,讓李肆內(nèi)心隱隱擔(dān)憂。
他已經(jīng)將歷史大潮拐到了另一個方向,康熙之后,清國皇帝到底會是誰?一定還是雍正嗎?這可真難說了,瞧眼下康熙和旗因為他李肆而漸生隔閡,禎的政治生命,也因他李肆而有了極大變化,難保康熙會將位置傳給禎。
民間演義里所說的將“傳為十四皇子”改為“傳位于四皇子”這事多半是不存在的,但康熙對禎有傳位之意卻該是真的。
禎和旗這兩兄弟的選擇,就李肆前世所知,前者有太多優(yōu)勢。一是年輕,二是性格像康熙自己,三是有統(tǒng)領(lǐng)大軍的經(jīng)驗。前世諸多人將旗這個“閑王“長期的默默無聞視為隱忍,這也走過份解讀。康熙并沒有給旗太多歷練軍政事務(wù)的機會,都是一些零碎小事,對其暴躁偏執(zhí)的性格也有清醒認(rèn)識。
當(dāng)然,這也不意味著康熙駕崩前已經(jīng)定好了儲位人選,可原本的歷史上,如果康熙駕崩時,禎和旗都在京的話,雍正能不能“正”還真是難說。畢竟在這石鼓書院悼儒一事上,已經(jīng)能清晰看到禎對儲位的渴求。
眼下已是康熙五十六年,還有五年康熙就要蹬腿,按照李肆自己的規(guī)劃,五年時間還不足以完全傾覆滿清,清廷依在。那時繼位的若是禎,會是什么局面?
這個問題李肆思考良久,感覺很難把握。禎雖然可能是個小康熙,但就他策劃的這樁悼儒行動來看,膽量比老康熙更大,也更重視人心,治政時與治下的犬儒勾結(jié)也更緊,能出什么招數(shù),要折騰到哪一步,李肆無法預(yù)料。
這時候他就開始審視之前自己的一樁認(rèn)定,那就是不能讓雍正上位。前世所知的雍正,心狠手辣,治政苛酷,注重實效。軍機處、密折奏事等等舉措讓滿清皇權(quán)走向頂峰,是對康熙“仁治”遺禍的矯正,讓滿清統(tǒng)治進(jìn)行了一番內(nèi)部改造,根基更加穩(wěn)固。對滿清是好皇帝,對華夏卻是大禍害。最初旗出廣東欽差,李肆的第一反應(yīng)就是干掉他。
可現(xiàn)在形勢不同,地位不同,思考問題的角度也開始有了轉(zhuǎn)變,李肆心有所感,不讓雍正繼位,真的是件好事嗎?由這個思路想下去,李肆得出了結(jié)論:雍正上位才最有利于英華,有利于他的造反大業(yè)。
為何李肆的心思會一再八十度大轉(zhuǎn)彎?
首先,李肆對旗的性格和手腕了解得太透徹,如對康熙的了解一般。知己知彼才能百戰(zhàn)百勝,他之所以能在康熙盛世的角落里崛起,撬開一處空隙,趁勢而起,靠的多都是對康麻子這個人的了解。
其次,不管是原本的歷史,還是現(xiàn)在的歷史,雍正上位,怎么都帶點不正之味。而原本歷史里,他在位十三年,最大的敵人是他的兄弟,其次是他的臣子。讓旗推行樁樁苛政,強化皇權(quán)的用意,第一點就是消除對他皇位的威脅。
而在眼下這個被李肆攪得面目全非的歷史里,雍正所面臨的敵人,不但不會少,只要李肆有心,還會更多。相比之下,英華不是他最主要的敵人,至少在他即位最初幾年不會是。
那么就坐等雍正上位了?
不,歷史已經(jīng)被李肆改變,旗成為雍正的機會,比原本的歷史刁、了許多,現(xiàn)在的旗雖然沒被剝?nèi)ビ河H王爵位,清廷上下已經(jīng)將他跟失勢的俱看作一類人。
“我要干的事情,居然是扶正歷史,真是諷刺啊。”
李肆如此自嘲著,為此他居然還得操縱康熙儲位之事,這難度可不是一般的小。
也不指望真正成功,抱著重在攪和的心思,李肆有了定計。
“令黑衣衛(wèi)將李衛(wèi)提到衡州來!”
隨著他一聲令平,某個已經(jīng)在監(jiān)牢里發(fā)霉的“宿敵“終于能再見陽光。
李肆的心思已經(jīng)在未來的謀劃上,什么“悼儒行動”對他來說不過是小小伎倆,舉手投足就能破解。
截獲禎這樁絕密計劃,原本是個絕佳機會,可以一舉擒獲這位撫遠(yuǎn)大將軍,十四皇子。很遺憾,李肆早前的一番布局正在展開,禎該是沒機會能親臨衡州了。
三月中,陳萬策抵達(dá)衡州黃沙灣延信大營,正要冒險去“慰冉”聚于石鼓書院的儒家士子,卻見衡州城中沖出大批兵丁。
“陳先生,那李肆動手了,你死心了吧。”
延信一臉灰敗地勸著已經(jīng)卸掉官身的陳萬策,這段時間里,他可是天天擔(dān)驚受怕,虎賁軍在演武坪一帶跟他隔河對望,時不時還推出輕便火炮打上幾發(fā),雖然大營有道道壕溝遮護,卻還是免不了箭樓被轟垮,帳篷成碎片。他和何騰林,連帶三四萬大軍,都覺得度日如年,份外難受。
陳萬策這個布衣軍師現(xiàn)身,讓延信覺得終于能有人分擔(dān)壓力,卻不想陳萬策卻是要孤身去石鼓書院,還說自己現(xiàn)在是布衣,當(dāng)著湖南一省士子的面,李肆可沒那臉皮就地抓人。
正要成行,對面賊軍像是知道陳萬策來了一般,先是虎賁軍一部移防草橋,再派出了大批灰衣兵丁沖入石鼓書院,遠(yuǎn)遠(yuǎn)看去,書院一片喧囂。
“好!好!今日湖南士子殉難于石鼓書院,明日李肆毀儒惡名就將傳遍天下!再加上我一個!雖千萬人吾往矣!”
陳萬策犯了痰氣,不顧延信的勸阻,孤身一人上了草橋。到得草橋南岸,陳萬策正氣凜然地呼喝著攔道的虎賁軍官兵,頂著無數(shù)股不屑眼神,負(fù)手搖著八字步就進(jìn)了石鼓書院。
“我孔孟徒,心懷浩然正氣,可抵萬千刀兵!”
陳萬策將自己這順利的進(jìn)軍當(dāng)作自身所持正氣攝住了賊軍,卻不想這些虎賁軍官兵領(lǐng)有命令,清兵打過來就干死他們,可如果是一般讀書人那就不予理會。
過了木橋,上了石鼓山,陳萬策才發(fā)現(xiàn)情形跟之前預(yù)料有所不同,那些灰衣兵丁只是揮著木棍藤牌,將堵住書院道路的士子趕開。這確實是樁流血事件,但程度僅限于流鼻血級別。
眼見那些灰衣兵丁棍揍腳踢,將讀書人攆得雞飛狗跳,抓著一個就搜身,搜完后牽著辮子,跟其他人的金錢鼠尾綁在一起,一群群讀書人就這么被編織起來,氣得陳萬策太陽穴發(fā)痛。
“士可殺不可辱!爾等如此凌虐讀書人,不怕上天降罪么!”
陳萬策逮著一個正在“施暴”的兵丁喝問著,對方兩眼一瞪,一腳將他瑞倒在地,手里舉著一個怪異的瓶子,瓶口像是蓮蓬一般,哧哧噴下大片水霧,陳萬策頓覺滿面熾熱,兩眼發(fā)燒。
“你們也信老天?我呸!”
廣州縣隊隊長蔡勇朝正在地上捂臉翻騰的陳萬策吐了。唾沫,然后滿心感慨,這辣椒水用起來可真是憋屈,真不如端著火槍,來多少斃多少。
這幫灰衣兵丁正是從廣州等地調(diào)來的和,前身就是衙門差役,老本行走鳴鑼開道和揍人綁人,被李肆派到書院里來維持秩序,正是本職。(。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百度神水盟貼吧)、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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