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胄 第五百三十章 女將軍

第五百三十章

在去往襄州的路上，監(jiān)察院黑色的寬大馬車?yán)铮瑒⒘栌行┣溉坏目粗~秀寧她們?nèi)齻€說道：“有件事我想跟你們商量一下?！?p/>

葉秀寧微笑道：“王爺何必如此客氣？”

劉凌正色道：“此事牽涉到你們?nèi)耍晕冶仨氄髑笠幌履銈內(nèi)齻€人的意見。這件事如果我貿(mào)然做了的話，我怕你們還是會恨我?！?p/>

葉秀寧看了欒影一眼，見她也看向自己。就連小平安都被劉凌鄭重的臉色弄得有些手足無措，不知道他要說什么大事。從驚嚇和慌亂中恢復(fù)過來的葉秀寧端莊而秀麗，她的睫毛很長很翹，臉色很白皙帶著一點(diǎn)粉紅色的些許艷麗，看起來她和欒影兩個人就好像姐妹一樣，一點(diǎn)也不像已經(jīng)三十五歲的人了。

“王爺為一國之主，這樣說，倒是叫我們?nèi)嘶炭植话擦?。無論王爺做出什么決定，舉國上下誰能不尊？就算……就算涉及到白蓮教，我和小影，平安也不會有絲毫異議。畢竟…..白蓮教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我們熟悉的那個白蓮教了，我們?nèi)藷o心插手教里的事務(wù)，也不曾想到教里已經(jīng)亂成了這個樣子。如果，如果王爺是想將白蓮教解散……我們?nèi)艘彩琴澇傻?。誠如王爺所說，這世道是王爺好不容易才打出一片太平來，若是被白蓮教毀了，我們?nèi)艘蔡硬幻撟镓?zé)。”

劉凌見葉秀寧說的真誠，他感謝的看了葉秀寧一眼道：“白蓮教這幾年在百姓中已經(jīng)有了很多信徒，就算我以雷霆手段將那些害群之馬剿滅，但想要讓白蓮教就此消失也是做不到的。今日我派人抓人他們便躲起來混入普通百姓中，想抓干凈又談何容易？明日一松懈下來，他們就會如雨后的野草般瘋狂的鉆出來禍害著清平世界?？偛荒芤娨粋€殺一個，那樣的話只怕百姓們反倒會認(rèn)為我行事過于狠辣了?！?p/>

他停頓了一下說道：“我說征求你們的意見，并不是要將白蓮教徹底剿滅。說實(shí)話，大漢雄兵百萬，監(jiān)察院查案也很有辦法，但白蓮教的事卻是讓我頗為頭疼。全力打殺不能做到一勞永逸，若是放任自流又指不定會生出什么事端來。所以，我是想請你們二人幫一個忙?！?p/>

葉秀寧坐直了身子，微微頷首道：“王爺?shù)f無妨，只要我們?nèi)四茏龅降模趪诿裼幸嬷?，我們不會推辭?！?p/>

劉凌嗯了一聲道：“我還是希望，你們能重新掌控白蓮教。我知道白蓮教中擁護(hù)你和欒影的人還是多數(shù)，而且大部分白蓮教信徒也是人心向善的。只要有人引導(dǎo)他們，他們就會一直行善事端正做人。沒有人比你和欒影更適合來做他們的引導(dǎo)人，白蓮教是尊夫所創(chuàng)，你在教里的影響力無人可及，我再派監(jiān)察院的人協(xié)助你們，將那些心懷叵測的人鏟除，協(xié)助將白蓮教徹底變成一個對百姓無害的教派?！?p/>

葉秀寧怔住，她實(shí)在沒有想到劉凌竟然是還想讓她回到白蓮教中去。這幾年她早已經(jīng)不過問白蓮教的事，就算是欒影也不喜歡在那些明爭暗斗的陰謀詭計中生活。所以劉凌一說出來的時候，她還是感到一些為難。她低下頭，盤算著是否要答應(yīng)劉凌的要求。

正猶豫著，忽然聽到欒影說道：“王爺……師娘一心只求清凈自然，不喜那些瑣碎俗事，而且教里現(xiàn)在烏煙瘴氣的令人惡心，師娘清心寡欲卻是不適合協(xié)助王爺做這些事?！?p/>

她抬起頭看著劉凌說道：“但王爺說的對，白蓮教的信徒如今怕是不下數(shù)十萬，若是沒有一個人引導(dǎo)他們行善積德終究會成為一個禍根，縱然王爺殺了大部分人，只要還有人活著他們心里的仇恨就會逼著他們與大漢作對，難保不會再出來什么紅蓮教，青蓮教。王爺……師娘不適合幫你完成這件事，還是交給我吧。”

葉秀寧一愣，她心疼的看向欒影道：“小影，教里勾心斗角的事情太多，你的性子太直率剛烈，難免不會有什么差池，我怕……你會受到傷害。”

欒影微笑道：“師娘，有些事該我去做的，總不能還像以前那樣逃避。若是真得能讓教里沒有人作惡，那就真得是功德無量的大好事了。我知道自己太沖動，但人總要成長不是嗎？再說，王爺不是說會派監(jiān)察院的官員協(xié)助嗎？”

劉凌嘆了口氣道：“只是……這樣會辛苦了你。”

欒影昂起下頜道：“這本來就應(yīng)該是我做的事，當(dāng)初師父……算了，既然這擔(dān)子本來就應(yīng)該在我的肩膀上扛著，我若是一味的逃避退縮只會害了更多的信徒和百姓。誠如王爺所言，教里的宗旨還是導(dǎo)人向善，我是白蓮教的圣女，這份責(zé)任，終究還是我的?！?p/>

她展顏一笑道：“莫非王爺是信不過我？”

劉凌搖頭道：“怎么會信不過你？只是……將你推上那個舉步維艱的位置，會苦了你?！?p/>

這是劉凌第二次說這三個字，他說，只是怕苦了你。

聽到這三個字，欒影卻沒有感覺到什么難以下咽的苦澀反而心里有著一點(diǎn)點(diǎn)小甜蜜。她對劉凌的感覺很復(fù)雜，深深的恨過，恨不得將劉凌抽筋撕肉挫骨揚(yáng)灰。也深深的感激過，這份感激出現(xiàn)的時候那種恨意其實(shí)已經(jīng)蕩然無存。現(xiàn)在，她心里有著那么一點(diǎn)點(diǎn)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或許是一種欣賞，一種淡淡的感動？在她危險的時候，是劉凌救了她。劉凌身為大漢之主，完全沒有必要屈尊降貴的這樣和她們商談此事，可劉凌沒有霸道的命令她們做什么，也沒有殘忍的下令將白蓮教摧毀，這都讓她有些發(fā)自真心的感動。

她是一個很感性的女子，恨的撕心裂肺，也能愛的死去活來。

當(dāng)然，她對劉凌可談不上什么愛。

她只是知道，面前這個俊朗的男人信任自己。沒人告訴過她劉凌也沒有對她說過，但她就是知道。那一天在車?yán)?，劉凌躺在她腿上熟睡的時候她就知道了。劉凌這樣的人，能在一個人身邊睡的那么安穩(wěn)，如果不信任這個人又怎么可能這樣？劉凌明知道自己是恨他的，明知道自己誤會了他，可是他在自己面前就是一個不設(shè)防的坦誠的人，欒影是個率真的女子，她不想讓這份難得的信任煙消云散。

或許，恨一個人越深，這個人留在她心里的影子就越清晰吧。

當(dāng)初刻骨銘心的恨，讓她深深的記住了劉凌。如今，兩個人冰釋前嫌，劉凌在她心里還是有著一個連她都無法定位的影子。

她無法拒絕劉凌的要求，也知道那就是自己此生的使命。

當(dāng)年，師父將白蓮教丟下，她就有責(zé)任將這擔(dān)子跳起來并且堅定不移的按照自己的意志走下去。逃避如果可以解決所有紛爭的話，這世界又怎么會那么多不平之事？人人逃避，其實(shí)就是人人謙讓?？扇绻腥酥t讓而有人得寸進(jìn)尺，謙讓只會成為別人兇惡的幫兇。

“放心，我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我也知道應(yīng)該如何去做。不必?fù)?dān)心我……我會做好。”

說出不必?fù)?dān)心我這五個字的時候，欒影低下頭隱藏起自己臉上那悄然浮現(xiàn)的一抹紅暈。知女莫若母，雖然葉秀寧不是欒影的母親，但她就好像欒影的母親一樣了解她，在欒影低下頭去的那一刻，看到欒影這樣表情的葉秀寧不然心中一動，隨即心里浮現(xiàn)出一個有些荒誕的想法來。這想法讓葉秀寧有些心驚也有些釋然，矛盾的厲害。

劉凌看著低著頭的欒影，輕聲道：“你這個人太過善良而又沒有什么心機(jī)，以前吃的虧還少？葉大家雖然不理俗事但比你卻是沉穩(wěn)聰慧的多了，葉大家為難，我就只好再想別的法子，你……還是陪著葉大家也平安在晉州好好過日子吧?！?p/>

欒影猛的抬起頭問道：“你這是……看不起我？”

劉凌一窒，苦笑一聲道：“你覺得我是看不起你？”

欒影身子微微一顫，她忽然想到劉凌之前說了兩遍的那個幾個字，只怕會苦了你。她的臉又是一紅，心里略有些甜蜜的想到，他不是看不起我，是擔(dān)心我。

只是好勝的她卻嘟著嘴說道：“你就是看不起我！”

葉秀寧輕聲道：“小影，不要胡鬧。”

葉平安也握住欒影的手說道：“姐姐，王爺他不是那個意思?！?p/>

欒影急道：“怎么你們都站在他那邊？咱們才是一伙兒的！”

小平安清脆的說道：“姐姐說過，我們只站在道理那一邊?！?p/>

欒影一窒，狠狠的瞪了葉平安一眼道：“大人在說要緊事，小孩子不要胡亂插嘴！再說話，我就把你從這馬車上丟下去?！?p/>

葉平安撇了撇嘴道：“不講道理，只會兇巴巴的嚇唬人！”

劉凌輕輕笑了笑，看著欒影的眼睛認(rèn)真的問：“你真的想好了？”

欒影點(diǎn)頭道：“白蓮教的事，本來就該是我來做的。我不想看著你殺人太多，教里的大部分人都是善良的。王爺旨意一下，大漢十?dāng)?shù)個州就會血流成河。如果我能幫王爺不用死傷無辜的平息此事，功德無量。”

劉凌嗯了一聲道：“既然你已經(jīng)下定決心，等回到襄州之后我就安排監(jiān)察院的人來幫你。只是，有一件事你要明白。必要的冷酷手段還是要用的，一味的奉勸和退讓解決不了問題。如果你不想殺人，就交給監(jiān)察院的人去做。監(jiān)察院的十二個金衣，我調(diào)一個幫你。另外，監(jiān)察院在各州的人手如果你需要，都可以調(diào)用。有必要的話，我給你調(diào)動五個小旗兵馬的權(quán)利。”

欒影怔住，吶吶的說道：“五個小旗？五千人馬？”

葉平安笑道：“姐姐要做將軍了嗎？”

欒影瞪了她一眼，還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監(jiān)察院的金衣本來是有十三個的，但四年前在開封損失了一人。現(xiàn)在還有十二名金衣，每一人的修為都不在你之下。有個人終究還是要脫去金衣的身份在朝廷里安心做事的，所以金衣的位置就空出來一個。我想……你有沒有興趣做大漢監(jiān)察院的金衣監(jiān)察衛(wèi)？”

他解釋道：“監(jiān)察院有六個處，金衣的地位與六個處的檔頭地位相當(dāng)。僅次于監(jiān)察院指揮使，可以調(diào)動一定數(shù)量的監(jiān)察衛(wèi)行事。有了這個身份，你做事也會方便很多。”

欒影瞪大了眼睛問道：“你真的……讓我做官？女子也能做官嗎？”

劉凌笑道：“女子怎么就不能做官了？監(jiān)察院三處的檔頭就是一位奇女子陳子魚，十二金衣中也有一位修為驚人的女子息自言，我大漢軍中還有一位巾幗不讓須眉的女將軍潘金蓮。你是個女子，難道你也認(rèn)為女子不如男人嗎？”

欒影昂起下頜道：“誰說的？女子憑什么就不如男人！”

劉凌笑了笑道：“那好，你答應(yīng)了？”

“真的有個女將軍？”

“真的，她現(xiàn)在是朝廷軍機(jī)處首政大學(xué)士周延公的夫人……潘金蓮將軍對周延公有救命之恩，他們兩個喜結(jié)連理，倒也是……倒也是珠聯(lián)璧合?！?p/>

劉凌的臉稍微的紅了一下。

欒影想了想道：“那好，我就做大漢第二個女將軍吧?！?p/>

馬車?yán)锏娜硕紩囊恍?，只是葉秀寧笑過之后，眼神里有一種淡淡的擔(dān)憂一閃即逝。

劉凌從三個女人的馬車上下來回到自己的車?yán)?，靠在車廂上深深的吸了口氣然后放松下來。他先是寫了一份手令派人送到晉州交給趙大，告訴趙大關(guān)于欒影接替謝煥然金衣身份的事。然后讓趙大安排人手協(xié)助欒影解決白蓮教的事，再將息自言從府州調(diào)回來幫她。安排好了之后，劉凌舒展了一下身體斜靠在軟軟的車廂里，臉上漸漸浮現(xiàn)出一種釋然愉悅的表情。

看起來，他恨開心。

又解決了一件事，為什么不高興呢？

至于那個叫欒影的女子……劉凌在心里還是有些歉然的，他在她腿上裝作熟睡如同嬰兒，在她的手心里偷偷寫下抱歉兩個字，在她的心里悄無聲息的種下一顆種子，這樣做確實(shí)顯得他的心機(jī)有些太深沉。但不可否認(rèn)的是，劉凌不會再讓她遇到什么危險。

從他站在她身前的那一刻，就再也不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