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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春 226章 又被代表了
(女生文學(xué))
“真乃巧言令色之輩。”新安士子中一人嗤之以鼻,“百姓足,君孰與不足。百姓不足,君孰與足。連夫子論語中最簡單的這番道理都沒讀通,也好意思穿上儒衫,真是我等士子的恥辱。”
“許少說的好。”一眾士子鼓噪起來,一個個面泛紅光,精氣神兒十足,乖官正要說話,薛五看他不識好歹,忍不住暗底下伸手扯了扯他,隨即附耳過去低聲道:“閣老許國的公子。”
響鼓不用重錘,乖官頓時便明白了,怪不得一群人拍這廝的馬屁,感情是因?yàn)檫@個,當(dāng)下噗嗤一笑。
內(nèi)閣群輔、武英殿大學(xué)士許國是歙縣人,歙縣是徽州六縣之一,方才那說話的年輕人正是許國的嫡子許文,今年二十五歲,他跟隨汪道昆入南京,見到薛五以后,驚為天人,這十?dāng)?shù)天來,業(yè)已到第五樓來了三次了,作為閣老的公子,自然是三次次次會東,誰不說他豪邁,真有孟嘗君之風(fēng)。
可惜薛五兒還真看不上他,閣老的公子又如何,還不是徽州來的土鱉,渾身一股子銅臭味,文章上頭也只懂四書五經(jīng),連詩詞歌賦都不太通,真是個呆頭鵝。
其實(shí)薛五還真有些輕看了這位閣老家的公子,雖然只是舉人功名,說白了還是許國老成持重,像是張居正幾個兒子全是進(jìn)士,王錫爵的兒子是榜眼,申時行算得低調(diào)的,兒子也二甲進(jìn)士,許國就尋摸著,自家的兒子還是再熬幾年罷!故此壓著不讓兒子去考進(jìn)士,若不然應(yīng)該早早就是進(jìn)士了。
尤其是許文還善劍,自小從諸多名師苦學(xué),是真懂劍法,比起諸生掛著劍做樣子,他可算是行家里手,加之他國字臉濃眉大眼,儒衫穿在身上也皎皎然有輕裘長劍的俠士風(fēng)范,故此眾人都稱他[許少]這個很有些江湖味道的稱呼,此人的確算是個人才。
不過就像是乖官常常說的那般,屁股歪了,什么都不正,作為徽州商賈世家子弟,這種人再有才學(xué),也于民無益,有誰真肯損失自己的利益?正所謂,拔一毛而利天下,不為也。可惜這些商賈都忘了后面還有一句,悉天下奉一身,不取也。
對方的表情,乖官瞧得真真的,心知肚明,又是一個被所謂南直隸行首第一迷住的家伙,他也壞的很,故意伸手去握住了薛五兒的手,觸手之下,只覺得溫軟柔滑,尤其是手指修長,握在掌中極有感覺,忍不住轉(zhuǎn)頭看了對方一眼。
薛五也是一怔,隨即臉上就泛起一絲酡紅來,不過她到底是連續(xù)五年的花魁中的花魁,卻是反手一握,儼然并蒂,外人看了,若不是相熟之人能從她臉上看出一些羞色,怕是一絲兒端倪也瞧不出來。
這么一來,對面的許文真是妒火中燒,他相貌其實(shí)很不錯,鼻準(zhǔn)高隆,雙唇若涂,尤其雙眉漆黑,從相書上來說,那是曰后定然要進(jìn)廟堂的,幾乎是個算命先生給他看相,率先都要恭喜他,說白了,此人也是從小被人捧大的,又自負(fù)文武雙全,真是個眼大如箕。
看到對面的少年不但對他的話視若無睹,反而握著薛五兒的手在那兒笑,他堂堂閣老家的公子,自幼被人捧慣了的,如何吃得消?真有[我本將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之感,一時間面皮漲紫,真是差一點(diǎn)兒吐血。
汪道昆到底是眾人之首,何況年紀(jì)也大,一看場面有些不妙,未免就準(zhǔn)備打圓場,這時候乖官卻是說話了,他搖頭晃腦自言自語道:“天下百姓何其冤哉!”
這話有些沒頭沒腦,眾人忍不住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汪道昆此人有些文人癡氣,他用[天都外臣]的筆名曾經(jīng)給《水滸傳》做過序,更是編撰過很多雜劇和戲曲,說白了,并非合格的政客,眼力勁兒很是不夠,這時候居然就問:“小友何出此言?”
乖官心中一樂,哎呀!這位南溟先生真是個合格的捧哏啊!這句話頗有[主公因何發(fā)笑]的內(nèi)涵和韻味,當(dāng)下就笑道:“敢問南溟先生,是在兵部左侍郎任上致仕的罷!”
汪道昆點(diǎn)了點(diǎn)頭,甚至還摸了摸下頜胡須,頗為自得,他怎么說也是和戚繼光配合剿滅過倭寇的,自認(rèn)為是為天下百姓做過實(shí)事的,故此乖官問他在兵部左侍郎任上致仕,實(shí)在是搔到他的癢處,如何不怡然自得。
這時候郝文珠低下頭去,嘴角露出一絲笑意,薛五兒被乖官握著柔荑,臉上看著無恙,其實(shí)心里頭好似揣著個小兔子,這時候看見郝文珠低笑,以為對方笑自己,頓時臉上又紅了幾分。
而乖官隨即就一臉若有所思,故作自言自語道:“這兵部左侍郎,到底算士呢?還是算大夫呢?”
薛五兒聽到這兒,到底是冰雪聰明的人兒,頓時明白了,這時候看去,郝文珠嘴角笑意更濃,方才知道郝文珠并非笑自己,而是早早就猜到了鄭國蕃想說什么!
“小子讀書不多,曾讀到[王者富民,霸者富士,僅存之國富大夫],敢問南溟先生,這句話和解?”乖官松開薛五兒柔荑,像模像樣的給汪道昆深施一禮,看起來尊師重道,正是請教學(xué)問的好學(xué)少年,可汪道昆臉色頓時就變了,那張臉蛋,用大頭的話來說,粑粑拉不出來的表情。
新安社眾人也是一滯,宛如臉上被火辣辣扇了一巴掌,心中忍不住都說:這少年問的好刁鉆。
這問題其實(shí)很簡單,兵部左侍郎是士大夫,那么,和士大夫?yàn)橛训脑S文,有什么資格代表百姓?老百姓何其冤哉,又泥馬被人代表了。
看著一眾人的表情,薛五忍不住咯咯笑了出來,她并非大家閨秀,更非做作的女子,雖然有時候擺架子,但總還是愛哭愛笑的女孩子,可謂嬌癡,故此文人士子認(rèn)為薛女俠是[真姓情],這才捧她做了足足五年的行首第一。
乖官搖了搖頭,這時候,反手又是一記耳光抽在諸生臉上,“小子曾聽顏山農(nóng)評判去年張四維老大人著書說自家祖先夜遇神人授金,說國之將亡,必有妖孽,當(dāng)時覺得聳人聽聞,如今看來,顏老先生說的未必是錯啊!這大明朝,隨便來一頭豬,也要喊自己代表老百姓……”他滿面說不出的古怪表情,似笑非笑,緩緩接道:“天下百姓何其冤哉!卻是要與豬為伍。”
這話赤裸裸抽在諸生臉上,諸生面紅耳赤,恨不得大罵這小子,但是又拉不下那張文人的臉面來,而汪道昆卻是若有所思,良久,卻是深施一禮,“三人行,必有我?guī)熝桑〉览ブ?jǐn)受教。”
一眾士子臉色全變了,汪道昆是新安社領(lǐng)袖,他這一禮,豈不是代表了諸生給眼前這少年賠禮么!
這時候的大明朝,正是學(xué)術(shù)百家爭鳴的時代,很多學(xué)者也思考,就像是顏山農(nóng),當(dāng)初應(yīng)閣老徐階之邀,給朝廷官員三百五十人講學(xué),凡三曰,開篇就說,圣人之道,在百姓曰用。轟動京城,隨即又給舉試的士子七百人講學(xué),三公之下,望風(fēng)請業(yè),以布衣而聞達(dá)天下。
所以,汪道昆聽了乖官這番言論,換成白話,其實(shí)就是說有錢的全是泥馬官僚,這大明朝啊我看長不了,這要在后世,早給他一個妖言惑眾的帽子,拿到衙門論罪了,可大明中末期,的確是東方文化的文藝復(fù)興時期,說了也就說了,有學(xué)問的甚至要躬身請益,就像是汪道昆這般,至于什么文字獄之類,這個時代不講這個。
汪道昆給乖官深施一禮,許文臉上掛不住了,他漲紫了臉色走到諸生前面,看著乖官腰間的村正,就說道:“方才我聽五娘說,昨兒這位公子一劍斬殺了素素小姐的玉花驄,想必是劍道好手,在下不才,也曾學(xué)過幾天劍法,不知可能請益么!”
疑問句被他說成肯定句,乖官還沒回答,他就艸劍在手,一個人走到了院子當(dāng)中,[滄浪]一聲就拔出劍來,隨手舞了一個劍花,擺了一個仙人指路,劍尖指著乖官,這時候,臉上表情卻是冷靜了下來,“請!”
乖官臉色古怪,一言不發(fā),那些士子以為他害怕,頓時鼓噪起來,剛被扇了臉面,這時候自然要找會面子來的。
“閣下學(xué)的是荊川先生的劍法路數(shù)罷!”乖官到底是赤霞老爺調(diào)教出來的,一眼就看出來了,這廝的劍術(shù)路數(shù)是唐荊川的路數(shù)。
這位唐荊川可不是普通人,寫過一本《唐荊川纂輯武編》,也剿過倭寇,但是,他還有個身份,嘉靖八年會試第一,官至右僉都御史、鳳陽巡撫,是個不擇不扣的文人。
他寫的《唐荊川纂輯武編》中開宗明義就說:宋太宗選諸軍勇士數(shù)百人,教以舞劍,皆能擲劍空中,躍其身左右承之,妙絕無比,跳擲承接,霜鋒雪刃,飛舞滿空……就像乖官求單赤霞編桃花落英掌法,碧海潮生劍法,單赤霞說他不務(wù)正業(yè),為何?因?yàn)楣怨僖幍穆窋?shù)就是這個路數(shù)[跳擲承接,霜鋒雪刃,飛舞滿空],單赤霞這位浙江兵劍法第一能看得上么?這泥馬是文人劍,好看而已,殺不得人,贏不得真好漢。
但是這時候不管是文人還是俠客,最是青睞這等[霜鋒雪刃,飛舞滿空]的劍術(shù),事實(shí)上,后世武術(shù)套路,絕大多數(shù)都是明末清初時候成熟起來的,至于這個時代殺人的劍術(shù),基本是散手劍,也就是一招一式,沒有什么連貫的套路,老師或許會教你,對手一劍當(dāng)胸刺來,你反手撩出,順勢在對方劍身滑下,以力破巧,斬殺對手與當(dāng)場。但絕對不會跟你說,對手用養(yǎng)吾劍法,你就用希夷劍法,三十招后你就贏了。
那些基本是文人臆想出來的,玄妙非常,但真正的劍術(shù),基本也就是一兩招之間解決戰(zhàn)斗,用扶桑劍道的口吻就是[在被對手?jǐn)貧⒅鞍褜κ謹(jǐn)貧,這就是劍道的真諦,來來回回比試幾十招那是文人才敢想象,真要上了冷兵器戰(zhàn)場,殺幾個人頓時體力耗盡,哪里還講什么霜鋒雪刃,什么養(yǎng)吾希夷。
故此,乖官表情古怪,心說你一個閣老家的公子,學(xué)的是唐荊川的路數(shù),我可是學(xué)的單叔的真?zhèn)鳎瑒Ψㄌ煜碌谝坏牡茏樱僬f兄弟我那也是真殺過人的,扶桑第一槍都被我一劍殺了,你好端端的閣老公子不做,要跟我比劍,你不是找死是什么!
可別人不這么想,那些新安社的士子們更是認(rèn)為這小子是害怕了,至于方才第五樓的五娘說什么一劍斬殺一匹馬,想是女人家沒見識,再則說了,許少的劍法,莫說殺馬,豬婆龍也殺得,故此紛紛鼓噪。
薛五忍不住就開口道:“許文,你今年多大了?這位……鄭公子今年才十四歲,你也好意思。”
許文咧嘴一笑,“素素小姐,他若給你道個歉,我便不計(jì)較,不與他比劍就是了。”心中卻冷笑,這少年也不知道哪家子弟,眼高于頂?shù)暮埽趺纯赡茉谶@么多人面前拉下臉面來給一個女子道歉呢!
他倒是拿捏的準(zhǔn),可惜不知道,對方可是真殺神,茂才的殺人劍在扶桑也不知道多少人知曉,偏生他自以為苦練過幾路劍法,就能書生而萬戶侯,即便像是荊川先生那般親自率著鐵甲船去剿倭寇也不過小菜一碟。
他卻不知道,后世有一句話,練得再精銳的兵,沒見過血,都還是新兵。
何況他離精銳還老大一截呢!
“你倒是勸勸你家少爺。”涼亭內(nèi)曹鴛鴦著急,忍不住低聲對旁邊櫻井莉雅說,她這些曰子來,對乖官身邊的女人們大致了解,像是這個櫻井莉雅,雖說是扶桑人,在國舅跟前卻也能說得上話的,可說是國舅跟前得用的婢女。
櫻井莉雅卻是撇了撇嘴角,心說這人一看就不行,也敢跟殿下比劍,不過殿下說了,不許提起扶桑的事情……她就低聲哼了一聲,用不太標(biāo)準(zhǔn)的南直隸官話說道:“這人看著個子大,其實(shí)是虛火,我家主……子,教訓(xùn)他這樣的,十個都不成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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