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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失在一六二九 二六九 勞軍(下)
二六九勞軍(下)
阿德帶他們?nèi)サ膮⒂^地點(diǎn)并不遠(yuǎn)。就在港口旁邊。
那是一排新近搭建的竹木棚子,雖然用材和做工都比較簡陋,但卻被收拾得干干凈凈。用竹竿及木板條之類搭起了一些支架和桌臺,上面懸掛及擺放著許多破爛的旗幟,軍衣,軍刀,以及刺刀之類……
旁邊木架子上整整齊齊碼放著一條條火繩槍,地面上最醒目的則是幾門青銅炮虎蹲而坐,炮身炮口擦得賊亮,煞是威風(fēng)凜凜。
這顯然是一處展覽場地,門口一塊木牌子上用頗為剛勁有力的字體寫著:“瓊州保衛(wèi)戰(zhàn)繳獲物展覽館”,邊上還有一行小字,歪歪扭扭的狗爬字體:“收費(fèi)一文”——大牌子是張陵張汝恒寫的,但他嫌丟人死活不肯寫收費(fèi)字樣。本來并沒有收費(fèi)計(jì)劃,也不知道是誰出的主意,說可以用收費(fèi)方式統(tǒng)計(jì)一下參觀人數(shù),于是才多了那幾個狗爬字。
此時正有一幫好奇的小孩子在里面東看看西摸摸,旁邊幾個洋人小心翼翼維持著秩序,但就連他們自己,也屬于被參觀的對象。比起上回連船板都給搜刮一空的精打細(xì)算,這一次短毛軍的俘虜和繳獲物品不算太多。但終究有好幾十條沉船呢,撇去沙灘上登陸的那批不談,出動小漁船在海面上隨便撈撈,也撈起來幾百號西洋俘虜,以及很多物資——這些都被拿出來,展覽給所有人觀看,作為這一次勝利的夸耀。
包括鄭芝虎,鄭彩等人在內(nèi),其他明軍將兵看到這幅場景時,臉上都難免顯出一些羞臊之色,畢竟那些西洋人是和他們同伙來攻打的。唯有鄭芝龍卻是神色自若,笑吟吟在那些展品中間穿過,時不時還拿起一件贊嘆兩聲,仿佛這次失敗完全與他們無關(guān)。
而這邊,龐雨等反應(yīng)靈敏些的這時候都已砸摸出幾分味道來,就算有頭腦較為遲鈍的,也被暗中提醒——大家都不要說話,且看他如何表演。
過了片刻,眾人走到一間懸掛國旗軍旗的房間,西班牙,葡萄牙,荷蘭,以及英國的軍旗分別懸掛四壁。鄭芝龍?zhí)а鬯念櫍呛切Φ溃?p/>
“經(jīng)此一戰(zhàn),西洋夷人元?dú)獯髠?。此后我大明海疆,除了倭人偶爾為患,其它地方?dāng)可安享太平。天子幸甚。黎民幸甚啊!”
趙立德并不答話,只是笑瞇瞇陪在旁邊,但解席卻終于耐不住性子——聽這家伙的口氣,莫非還有你們的功勞?
“鄭將軍專門過來勞軍,難道就是為了感謝我們‘為大明’掃平海疆?”
老解特地在“為大明”三字上加重語氣,帶著明顯諷刺之意,可鄭芝龍卻毫不在意,哈哈笑道:
“正是如此,貴軍此戰(zhàn),一舉將襲擾我大明海域多年的西夷盡數(shù)掃滅,特別是那些紅毛番,占我大員,與我鄭家亦有私仇。與公于私,鄭某都應(yīng)該過來好好感謝一番……哈哈哈。”
這邊眾人一時啞然,而鄭芝龍竟然還有下文:
“當(dāng)然了,這也要多虧熊文燦熊大人燭見萬里,一收到王總督的調(diào)兵指令便胸有成算,令在下出兵從中周旋,將西洋夷兵盡數(shù)自巢穴中誘出,方才成此大功?!?p/>
這邊諸人都是啞口無言之際,只見鄭芝龍卻是雙手抱拳。向著北方大陸方向遙遙一拱手:
“此番大捷,上是仗賴天子洪福,中是依仗貴軍善戰(zhàn),這下么……嘿嘿,我福建官兵從中斡旋誘敵,卻也算得上一份小小功勞啦。不知諸位先生以為如何?”
一片寂靜。
展覽館中呈現(xiàn)了很長時間的寂靜狀態(tài)。
雖然在心里已經(jīng)有所覺察,但對于鄭芝龍說出的這番話,哪怕是龐雨,趙立德等思想最為靈活,頭腦最開放的幾人也都是目瞪口呆。
牛人……這才是牛人?。〈驍≌膛率裁?,輸光了怕什么——嘴皮子翻翻,換個立場,馬上從大敗一方變成大捷一方。誰說大明王朝的文官水平不行,就這手翻云覆雨的本事,穿越眾是拍馬也趕不上啊。
呆愣了許久,龐雨才問一句:
“你們這樣往上頭報(bào)……廣東那邊會配合嗎?”
鄭芝龍嘿嘿一笑:
“廣東那邊怎么報(bào)無關(guān)緊要,反正王總督已是時日無多。關(guān)鍵是貴軍這邊……只要諸位先生愿意呼應(yīng)一二,我福建就可以飛馬向京師報(bào)捷了?!?p/>
“暈,還當(dāng)真打算按大捷往上頭報(bào)?。侩y道就不怕朝廷查明真相找你們麻煩?”
對此鄭芝龍只是淡淡一笑:
“國家多事,近年來報(bào)到朝廷里的大都不是什么好消息。難得有一次捷報(bào)……若是有誰不識相非要去敗壞皇上的興致,不用我們出面,自有人去收拾他——西夷全滅,只要這一點(diǎn)實(shí)實(shí)在在,就不怕他人攻訐?!?p/>
雖說穿越眾通曉歷史,但對于明王朝內(nèi)部情況,他們肯定不如人家明朝官員本身來的熟悉了。還沒等龐雨再度表示驚訝,趙立德開口了。他是個講究實(shí)際的人,也不廢話,直接就問條件:
“要我們配合也可以。不過你們打算付出什么代價?”
“……這個么,好說,什么都可以商量。”
只要你們肯談條件就好——鄭芝龍臉上現(xiàn)出極為歡暢的笑容,心里也是一樣。
傍晚時分,鄭家勞軍船離開了白沙碼頭,鄭芝龍帶著一批短毛送給他的西洋軍旗,軍衣,還有若干報(bào)廢火繩槍,炸膛大炮之類“戰(zhàn)利品”,心滿意足離去了。
趙立德等人目送他離開港口,臉上表情也很是心滿意足——鄭家,或者說鄭家所代表的大明官府,除了今天送來那批物資外,后面又許諾了不少。而這還并不是主要條件——今后在整個福建地區(qū),或者說只要熊文燦和鄭家的能力范圍所及之處,都將無條件的,全方位的對他們開放,這才是最讓人開心的事情。
“假如我沒記錯的話,歷史上王尊德死后好像正是熊文燦繼任兩廣總督職位吧?他可不象王尊德是個死腦筋,把這家伙拉攏住,以后我們在大陸上的生意就好作多了?!?p/>
龐雨興高采烈向解席等人解釋了他們?yōu)楹我獛屠闲芤话?,此人雖說最后結(jié)局不太好,但在最近幾年中卻是位高權(quán)重。整個大明南方地區(qū)要數(shù)他地位最高。有了這位南疆大員的協(xié)助,貿(mào)易公司前往大陸發(fā)展的步伐就可以大大加快。
茱莉?qū)Υ撕苁菨M意,決定回去后就盡快著手考慮組建福建分公司事宜,雖說當(dāng)初和本地商戶們有過約定:短毛不直接插手大陸事務(wù),但此一時彼一時么?,F(xiàn)在這番大好局面乃是他們短毛奮戰(zhàn)得來,沒理由讓一幫本地商人坐享其成。
幾人回到城里,卻見王璞王介山匆匆走來,隔得老遠(yuǎn),竟然向趙立德施了一禮。此舉可有些非同尋常——王璞這家伙驕傲得很,雖說內(nèi)心里已經(jīng)接受了他們短毛對瓊州府的統(tǒng)治地位,但表面上。還總是繃著大明官員的架子,以前從來不肯向他們低頭彎腰的。
所以阿德立即跳開,連連擺手:
“哈……你老王的禮我可不敢受,有啥事么?”
王璞卻再度深施一禮,方才正容道:
“王某此來,一是為在下至交好友陳元朗求助于諸位先生。二來,也是為諸位先生招安大計(jì)獻(xiàn)策。”
“哦?”阿德笑了:“說來聽聽?”
王璞卻遞給他一份文書。
“在下想把這份書信發(fā)到廣州去,不知諸位先生是否許可?”
阿德接過,瞄了幾眼,臉上現(xiàn)出一絲微笑:
“老王你消息倒是很靈通啊,我們前腳才跟鄭家達(dá)成協(xié)議,你這邊居然馬上就知道內(nèi)容?”
龐雨接過書信看了看,也是微微一笑:
“……你想讓廣州官員也效仿?那可不容易,人家熊文燦能轉(zhuǎn)得過彎來,王尊德卻未必啊。”
“此番大戰(zhàn),若是朝廷追究戰(zhàn)敗之責(zé),其罪已不是王總督一人可以承擔(dān)。事關(guān)兩廣上下全體文武官員,就算王督再怎么獨(dú)斷專行,也不可能違逆眾意的。在下想把這封信直接發(fā)到陳元朗手中,有他代為勸諫,應(yīng)該可以說得通。”
見這邊眾人還在猶豫,王璞又道:
“無論今后兩廣總督換誰來做,這下面具體辦事的官員終歸不會大變的,諸位此時施恩于他們,日后多多少少會有回報(bào)……無非順便的事情,何不高抬貴手?”
這話倒是說到了點(diǎn)子上,于是解席點(diǎn)點(diǎn)頭:
“好吧,反正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福建,你就往廣州也發(fā)吧,但他們聽不聽咱們可管不了?!?p/>
王璞接過文書,卻并不離去,而是又行了一禮:
“在下還有一個冒昧之請,還望諸位先生相助。”
“嗯?”
“就是這文書,如果用普通信使坐船送去,恐怕要十幾天工夫,耽誤時機(jī),所以……”
王璞猶豫一下。還是咬牙道:
“在下還想請諸位先生幫個忙,用你們那種可以瞬息傳遞消息的秘術(shù),把這文書立即發(fā)到廣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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