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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失在一六二九 四四三 妹子來了(中)
四四三妹子來了(中)
崇禎五年的十二月,公元一六三三年的一月,在海南瓊州府這邊是屬于比較特別的一個時段。因為這里已經(jīng)有很多人逐漸按照短毛的風(fēng)俗,開始用西洋歷法。
前幾天,西歷一月一日正旦的時候,市場中大凡有點地位的商戶都放了半天鞭炮,為啥要放——因為這里最大的商業(yè)組織,瓊海貿(mào)易公司在搞慶祝活動,所以他們也必須要跟進(jìn)。
好在短毛雖然用西洋歷法,對于中原的節(jié)日倒也上心,每年發(fā)錢最多,放假最長的日子依然是春節(jié)。所以現(xiàn)在每到了年末,從十一月起(農(nóng)歷),海南島上的氣氛都會變得非常熱鬧——島上有錢商戶都跟短毛學(xué),中國節(jié)日西洋節(jié)日一起過。從農(nóng)歷十一月十四,也就是西歷十二月二十五,圣誕節(jié)那天,各種各樣節(jié)日都冒出來了,直到次年正月十五,元宵節(jié)后過完大年,這段“節(jié)日期”才算結(jié)束。
而這段時間也是個商家店鋪的最佳黃金銷售季節(jié),從瓊海貿(mào)易公司那里學(xué)來的各種促銷招數(shù)層出不窮,不少商家起先還覺得貿(mào)易公司那個女老板簡直是瘋子——打折,贈品,會員積分制……這么多優(yōu)惠送出去,就是想賠本賺吆喝也沒這么干的!
但人家這些手段既然用出來了,貿(mào)易公司的強(qiáng)勢又不是他們所能得罪,逼得他們也不得不跟進(jìn)。幾番拼斗以后卻發(fā)現(xiàn)店里非但沒賠還賺了不少,一些滯銷貨物也都用贈品名義搭送出去了,倒是嘗到了甜頭。
于是眼下,當(dāng)張陵帶他妹子走在白沙港外同往瓊海大市場的那條商店街上時,滿眼看到的都是過年優(yōu)惠大減價招牌,還有各類新奇有趣小玩意贈送。張陵是看慣了根本不在乎,但張小妹這種從陜西鄉(xiāng)下地方過來的傻妞兒一下子就花了眼睛。
“呀,哥!俺們?nèi)ツ沁吙纯础徊唬@邊的鋪子好像更好玩些……誒,先進(jìn)這家好了。”
張小妹東張西望的,只感覺自家兩只眼睛完全不夠用。走在街上的路線完全是呈“z”字形——街道兩邊的每一家鋪面都要進(jìn)去逛逛。小姑娘很純樸,或者是出于某種鄉(xiāng)巴佬初進(jìn)城的恐懼心理,總覺得這里一切都和自己無關(guān),只要看看那些貨物就很滿足了,倒還沒提出要買。但也搞的張陵感覺很沒有面子——他經(jīng)常在這里巡查的,這些商鋪主都認(rèn)識他。
耐著性子又走了一小段路,張陵覺得不能再讓妹妹用這副鄉(xiāng)下人模樣丟他的臉了,決定由自己來主導(dǎo)參觀線路。當(dāng)然,對這個驕縱慣了的小妹不能來硬的,得用點小手段……
“小妹餓了吧,我們先去吃點東西。這邊的鋪子只是些外圍野店,等下帶你去瓊海大市場里面看看,那里的東西才叫齊全呢。”
“不用不用,俺一點不覺著餓呢……”
果然如張陵所料,自家小妹這時候是肯定感覺不到肚子餓的。但他很清楚自家妹妹的最大弱點所在:
“這里有很多甜食噢……你來的時候應(yīng)該聽人說起過,咱們這邊最出名的‘瓊州三白’中有一項就是白糖吧。很多客商專程過來就是買糖的。”
一聽到甜食,張小妹的耳朵立刻豎起來——她從小最愛吃甜的東西。只是陜西那地方實在貧瘠,雖說是出身在一個還算富裕的武將家庭,又是家里最受寵愛的老幺,平時能捏上一包糖豆子或是幾顆麥芽糖就足夠她開心好長時間了。
“甜的?有甜豆和麥芽糖沒?”
“沒有,那玩意兒太低極了,這邊正兒八經(jīng)的鋪子誰賣這個。”
“啊啊……那冰糖葫蘆和糖人兒有不?”
“那倒是有的,不過也屬于孩子們吃的玩意兒,要去找小販子才有得賣……小妹我?guī)闳コ砸环N點心,非常高級的,包你吃了這輩子都忘不了。”
用這句話作為誘惑,張陵順順當(dāng)當(dāng)讓妹子跟他走了,總算不用再為街上那些雜七雜八的商鋪浪費(fèi)時間。
不久之后,當(dāng)兩人重新出現(xiàn)在街道上時,張小妹左手拎兩串冰糖葫蘆,右手提著一兜子水果蜜餞,嘴巴里鼓鼓的還塞著一塊點心,含了半天都舍不得吞下去,猶自含含糊糊道:
“……好吃……太好吃了!哥,俺以前從沒吃過這么好吃的小點心。”
“是啊,我第一次嘗到的時候也很意外呢,真沒想到天下還有這等美味。”
張陵一邊回應(yīng)著妹妹的感慨,一邊拿出塊帕子,替小妹擦去鼻子上和嘴角邊的白色奶油沫,微微笑道:
“聽說這種‘奶油蛋糕’以前是專供短毛中的女士們享用,最近才漸漸傳到市面上來。味道是絕好,可價錢也高得很——就那兩小塊就要五錢銀子呢,用這邊的錢算是一塊銀元。”
“啊?”
張小妹一愣,伸手捂住嘴巴:
“我剛才那幾口就吃掉了半石米?”
張陵嘿嘿一笑,拍了拍妹子的手臂:
“不止哦,咱們這邊的米價是五錢一石,所以你剛才一口氣就吃掉了一百二十斤大米……”
見妹妹一臉緊張模樣,一向嚴(yán)肅的張陵也禁不住哈哈大笑:
“別擔(dān)心,沒事的。你大哥的俸祿雖然不是太高,請妹子吃幾塊蛋糕還是吃得起的。”
“噢,說起這個……”
張小妹雖然爽朗,卻終究是個女人,是女人就免不了八卦天性。三兩口吞下口中糕點,湊到兄長身邊開始打聽:
“哥你現(xiàn)在很有錢了吧?前幾次讓人捎回家的銀餅子都讓娘收起來了,說是成色好要留著應(yīng)急……能有那么多閑錢捎回來,你手頭一定很寬裕!”
張陵微微搖頭,隨口回應(yīng)道:
“還行吧,每月連俸祿帶各種補(bǔ)貼總有個幾十兩,短毛的官府從來不拖欠,也沒什么折色交鈔之類亂七八糟東西,都是用銀元發(fā)放的。”
“啥,才這么點?哥你是千戶官誒!手下人再少,也不會才幾十兩銀子吧?”
張小妹一下子叫出聲來,她雖然不諳世事,卻畢竟是世家出來的,對軍中規(guī)矩也了解一二。
不過張陵看看她,臉上表情有點古怪:
“不,這幾十兩只是我個人的俸祿,我部下的收入都不歸我管,這邊和陜西的規(guī)矩不一樣。”
“那你的親兵和家丁呢?”
“沒有親兵,沒有家丁——這邊不允許私蓄護(hù)衛(wèi),說實話我也養(yǎng)不起他們。”
“啊?那哥你這千戶豈不是成了空架子,這么慘哪!”
“慘?”
張陵看著妹妹,忍不住嘿嘿笑起來,語氣中卻充滿了自豪感:
“小妹,你也是將門出身,知道軍中的陋習(xí)——咱大明的武官,號稱千戶,真正出兵打仗時手下能有三五個百戶,十來個總旗……能超過四百人就算是不錯的了。剩下都是空額,對不?”
“是啊,要不怎么養(yǎng)得起兵呢。朝廷給的糧食銀子就那么一點點,大半還是霉變不能吃的,不吃空額空餉那還不全得餓死啊。”
張小妹一副理所當(dāng)然的表情,張陵哼了一聲:
“我從前也一直是這么想的,直到被短毛俘虜……嗯,不扯遠(yuǎn)了,小妹你猜我手下現(xiàn)在有多少人?”
不等妹子回答,張陵率先伸出一掌之?dāng)?shù):
“五百六十一人,實打?qū)嵉木幹疲厦婷吭戮桶l(fā)下來五百六十一人的錢糧,一個都不多。但你知道我們每月要花多少錢?”
同樣也不等回應(yīng),張陵自己報出了數(shù)字:
“一萬一千多元,折合白銀五千兩左右——這還僅僅只是士兵的軍餉,補(bǔ)貼,以及飯錢和菜金,光這些花費(fèi)我們每人每月就要接近十兩白銀。此外,在這邊當(dāng)兵的,每年發(fā)兩套內(nèi)外衣裳,鞋襪是四套,還有炊具,餐具,背包,鋪蓋被褥……所有這些都是軍供。恩,我還沒說武器呢……咱們這邊都是用的火銃,雖然我們用的銃差點,是從西洋人手里繳獲過來的舊貨,但每月也至少有一次實彈射擊訓(xùn)練,當(dāng)然平時近戰(zhàn)格斗練習(xí)也沒拉下。”
“天!”
沒等張陵說完,張小妹已是傻了眼:
“這要花多少錢啊!”
張陵苦笑,聳聳肩:
“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這五百多人若是在家鄉(xiāng)那邊,足可以輕松打敗爹爹手下的五千軍,若是流寇之輩,哪怕來個上萬也不足為懼——而我們在這里連正軍都算不上,只是用來在街上巡邏,看家護(hù)院的輔兵而已。”
“那……”
張小妹看看四周,湊到兄長耳旁,輕聲道:
“哥你若是把這些人拉回去,豈不馬上就能手握重權(quán)?朝廷肯定……”
“噓!”
顧不上男女之嫌,張陵直接伸手捂住了妹妹的嘴巴:
“不要胡說!這種話豈是能亂講的。”
他有點緊張的四下張望片刻,方才想起什么似的舒了一口氣:
“還好……聽說那位去了呂宋還沒回來,若是他在這里,可就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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