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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股 外傳:辟谷生涯 (九)英雄無奈
上文提到補助漲了,教材的價格也漲了,但是漲的最快的你恐怕沒有見過,是學費。我剛?cè)雽W的時候九一級的學長每年學費130元,國家統(tǒng)招嘛,象征性的;等到我們九二級入學的時候,每年學費350元,也不算多;下一屆九三級入學的時候,他們每年學費700元,相比之下讀大學的開支還是占小頭;九四級的學費每年1300元,還是承受的起;九五級的學費每年2500元,咬咬牙也沒什么;九六級學生入學的時候我畢業(yè)了,他們那一年學費是4000元,至于現(xiàn)在,我不知道了。
我剛到大學報到的時候,是我老爸千里迢迢把我送來的,在火車站接我的是一位安徽老鄉(xiāng),他是安徽金寨人。金寨這個地方你聽說過沒有?那可是革命老區(qū),全國有名的將軍縣,戰(zhàn)爭年代一個縣出的將軍比別的地方一個省還要多。
我老爸很關(guān)心大學生活,特地問他在這里讀大學一個月需要多少生活費,我這位師兄告訴我老爸——家里人保證他每個月一百元,已經(jīng)不少了。當然不少了,我知道金寨不僅是全國有名的將軍縣,而且在當時好像也是安徽有名的貧困縣,我這位師兄是農(nóng)村來的學生,每月拿走家里一百元生活費當然是很多很多了。
我老爸回去之后,并沒有按照貧困縣的標準要求我,因為他知道我這個人有點壞習慣,這種壞習慣按照現(xiàn)在的話說就是小資情調(diào)。他給我翻了一番再加一半,一月二百五十大洋,認為差不多夠了,但是他也沒想到我竟然會辟谷,當然我也從來沒有告訴過他。
我那位師兄對我很好,是他教我怎么端著飯盆去食堂打飯,什么菜便宜又好吃,怎么撕飯票,在宿舍柜子里怎么掛衣服等等,我現(xiàn)在還常常想念他。我在想他同一個村子里的孩子如果今天考上了同一所大學,是否還能像他當年那樣從容不迫?也許我應(yīng)該將辟谷之道在他的家鄉(xiāng)傳授,但是我經(jīng)歷了氣功大師和乞丐丫頭的雙重打擊之后,已經(jīng)不太敢將這門絕技輕意示人了。何況大學畢業(yè)之前,我已經(jīng)用不著辟谷了。
我為什么在大學畢業(yè)前用不著辟谷?說來話長。首先有一個人在我大學一年級的時候借走了我一千塊錢私房錢(這也是我辟谷開始的原因之一)拿去炒股。大學四年級快畢業(yè)的時候還給我了,還是一千塊錢,看上去我沒有虧損,老天爺才知道我到底虧了多少。其次是畢業(yè)前我得了一筆獎學金,對我來說很多了,一共四千現(xiàn)大洋。
關(guān)于獎學金我覺得對于我來說是一種辯證的關(guān)系。我們學校當時的獎學金一等獎每年二百五,二等獎二百,三等獎一百五。對于我這種品學都不錯的學生來說,拿獎學金從來都是有資格的,但是直到畢業(yè)前我從來都沒得到過。
第一年級我的成績完全合格,至少二等,但是我們寢室的同學們比較懶,多次衛(wèi)生檢查不達標,所以沒有評上文明寢室,按照學校規(guī)定非文明寢室成員不能拿獎學金,所以我受連累錯過了。
第二年級我的成績也不錯,看總分拿獎學金沒有問題,但是英語四級考的不好,這是我唯一的弱項。我學的不好并不是我不夠聰明,而是我對英語有一種先天的抵觸情緒。我們國家的學生從上學到最終畢業(yè),需要花十年時間去學習一種以后大部分人都不會經(jīng)常使用的、別的國家的語言。實際上我們身邊大部分學生對英語語法的掌握遠比對漢語語法的掌握要好的多,而同時他們中的大部分根本就不會說、不會聽、也不會寫英語。我深知其中弊端,甚至深惡痛絕。
英語四級不過是拿不到學士學位的,所以你不得不學。我很滑稽,第一次四級考試考了59.5分,不及格人當中的最高分。隨后一年我根本就沒有再碰過英語,第二次考試竟然過了,也不知道這種考試考的究竟是什么?
但就是因為我大學二年級第一次英語四級考試考了59.5,我其它專業(yè)課成績再好也沒有用,照例拿不到獎學金,我甚至懷疑這是不是中國的大學。后來我一打聽,全國上下哪一所大學都一樣,我又開始懷疑我是不是在中國?——聽說十年后終于有專家們想起了一點正經(jīng)事,呼吁“改革”這一“規(guī)定”,到底該沒改成,我就不是很清楚了。
第三年級我的學習成績非常不錯,拿一等獎沒有問題,舉兩個例子:
第一個例子是我們機械制造專業(yè)的核心課程——機床設(shè)計。不知道是我們的老師太傳統(tǒng)還是什么別的原因,我們專業(yè)的教材基本上是圍繞著一臺蘇聯(lián)50年代設(shè)計的CA410車床展開的,雖然有點老,但是也足夠難。我們班有三分之一的學生考試成績剛好60分——本系的老師總是手下留情的。而我得了有史以來的最高分——97分,我也很疑惑,疑惑的不是我為什么考的這么好,而是奇怪老師究竟在什么地方扣了我三分,工科的專業(yè)課也有一項從不給滿分的傳統(tǒng)。
第二個例子是大學物理中的近代物理學。這門課很難,正因為很難所以老師通常不抓人,但對我們專業(yè)是個例外。教這門課的教授是個又干又瘦的小老頭,我們專業(yè)四個班一百來人在一個大教室里上課,老師聲音小,講的又大多聽不懂,所以同學們一般都是自己開小型討論會,把老師的聲音壓了下去。
老師很古板,對課堂上的噪音很反感,說來說去這些學生又不聽,有一次居然被氣的心臟病犯了,伸手掏兜拿藥的時候暈倒在講臺上,很危險,這些學生這次禍闖大了。我已經(jīng)記不清楚正式考試有多少人被抓了,只記得我們專業(yè)一百來人,在第一次補考之后仍有二十二人不及格,其中一個經(jīng)常和我一起上自習的MM考了17分。當時我考了82分,不是第一,是第二,不是因為我特別擅長物理,而是因為我早有預(yù)感,在圖書館下過一番功夫。
可惜就算是這樣,我仍然沒有拿到獎學金。這大概和體制有關(guān)吧,我不是學生干部。當時每個班的獎學金都是由班長報導(dǎo)員再到系里的,我們班長那幾天流鼻血,大概感覺不是很爽,把我給忘了。名單出來之后,我們寢室只有班長拿了三等獎,卻沒有我,我去找輔導(dǎo)員討個說法,系里給我補了個“特別貢獻獎”的獎狀,錢嘛,事情已經(jīng)過去了,學校不可能再另外給了。
這個世界上的風水是輪流轉(zhuǎn)的,我三年所受的委屈在畢業(yè)時一次補了回來,這一次我得了四千大洋——優(yōu)秀畢業(yè)生獎。原因很簡單,我畢業(yè)之后的去向是某建設(shè)中的核電站。當時人們以為核電站就是荒山野嶺,其實不是,那個地方我去過,是個不大不小的江南縣城,就在海邊上,旁邊有著名風景區(qū),可以騎自行車去看錢塘潮,離上海、無錫、杭州的車程都在兩個小時左右,這回便宜可占大了。
大學的最后一段時間,我很富足,沒有辟谷。我記得我拿到獎金的當天晚上,幾乎全班同學都去了烤肉店,到最后還剩下四個能夠自己走路的同學,也不知道怎么把大家弄回去的。后來我碰到了這家烤肉店的老板,老板對我說:“你們當時把店里的扎啤都喝光了,后來上的扎啤我都兌水了,否則你們那樣的喝法肯定受不了。”
你們幫我評價評價這位老板:如果他賣摻水的扎啤,我應(yīng)該恨他,但是他現(xiàn)在告訴我他的扎啤摻水了,在當時的情況有客觀的原因,我似乎還應(yīng)該感謝他。到底要我怎么評價這位提供酒肉的老板?
第一:他還會以同樣的原因繼續(xù)賣摻水的酒肉,但是卻把自己打扮成道義上的英雄。
第二:如果有一天他宣布自己不會再賣摻水的酒肉,人們是否需要贊揚他的境界得到了升華?
第三:真的到了那一天,當人們回憶起他曾經(jīng)賣過摻水的酒肉,是否需要我們慶幸不是生活在過去?誰叫他是老板而我不是呢?
這是我大學生活最后一段經(jīng)歷,因為這一段經(jīng)歷,甚至讓我感覺到曾經(jīng)喝酒吃肉的日子都不是那么真實,而辟谷卻是真實而清晰的。
——忘情公子于2004年冬
(“辟谷生涯”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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