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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眉鳥 第二十一章 人皮面具
因?yàn)橹挥兴娮R(shí)過石觀音的武功,而右觀音平生最畏懼的卻是水母陰姬,陰姬的武功究竟高明到什麼程度,他簡(jiǎn)直連想都不敢去想,何況她那神水宮的秘密更不可思議。
突聽胡鐵花道∶凌飛閣、蕭石、鐵山道長(zhǎng)、黃魯直,這四位我的確是人已聞名的了,但那位有些陰陽怪氣的是何許人也?李紅袖道∶你說的可是那從來不笑,也從來不說話的人麼?胡鐵花道∶就是他。
李紅袖道∶我見到這人,也覺得有些奇怪,才想問問他來歷的,誰知他們忽然間就走了。蘇蓉蓉微微一笑,道∶他們走得那麼快,也許就是怕我們問他的來歷。李紅袖道∶可是……李公子,你難道也不知那人是誰麼?李玉函搖了搖頭,道∶那位前輩乃是黃老前輩請(qǐng)來的幫手,黃老前輩只說他劍法之高,當(dāng)世少有人及,絕不會(huì)誤事,卻不肯說出他的姓名來歷。李紅袖皺眉道∶這是為了什麼呢?
李玉函道∶當(dāng)時(shí)我們也覺得很奇怪,卻不敢多問,只道蕭老前輩他們來了之後,一定會(huì)認(rèn)出他來的。李紅袖道∶不錯(cuò),蕭大俠的確是交游廣闊,武林中老一輩的成名英雄,多多少少都和玉劍門有些關(guān)系。李玉函道∶但蕭老前輩非但不認(rèn)得他,連他的人都從來末見過,武林中成名的劍客,也絕沒有一個(gè)人長(zhǎng)得和他相似的。蘇蓉蓉忽又一笑,悠然道∶我早已知道世上絕不會(huì)有一個(gè)人認(rèn)得他。李紅袖道∶為什麼?
蘇蓉蓉道∶那地室中光線很暗,也難怪你們看不出來。李紅袖失聲道∶難道他那張臉不是真的麼?蘇蓉蓉笑了笑,望著楚留香道∶此人不但易容術(shù)非常高明,戴的人皮面具更十分精巧,所以才能瞞過你們這些大行家的眼睛。楚留香也笑了笑,卻沒有說什麼。
胡鐵花道∶你們看他笑得這副怪樣子,就好像什麼事都瞞不過他似的,其實(shí)他這人最大的本事就是笑,笑得讓別人也猜不透他究竟知道了多少。李紅袖嫣然道∶你究竟不愧是他的知己。
胡鐵花道∶那人的一張臉?biāo)浪腊灏?,全無表情,我也早就懷疑他臉上有花樣了,可是卻偏偏瞧不出絲毫破綻來。蘇蓉蓉道∶這只因他戴的那張人皮面具,和江湖常見的不同,那確是頂尖的好手制造出來的,可稱得上是此中神品。胡鐵花道∶江湖中能制造這種人皮面具的人一向不多,近五十年來,精於此道的人一共也不超過十個(gè),卻只有叁個(gè)能稱得上是好手。柳無眉忽然問道∶你可知道是那叁個(gè)?
胡鐵花道∶第一人叫小神童,只因他七八歲時(shí)就很有名,但活不到二十幾歲就死了,能做人皮面具的人,可說沒有一個(gè)好東四,只有他還不算太壞。他戛然頓住語聲,只因他發(fā)現(xiàn)蘇蓉蓉的臉上竟忽然露出了悲傷之色,連眼圈兒都有些紅了。
李紅袖眼珠于一轉(zhuǎn),搶著道∶第二個(gè)人叫千面人魔,多年前就被鐵血大旗門的鐵中棠鐵大俠殺了,而且還將他費(fèi)了一生心血建造的萬妙宮,燒成一片瓦礫,他們制作的人皮面具,也沒有一張留下來的。柳無眉道∶還有一個(gè)人呢?
李紅袖咬著嘴唇,道∶這人的名字我一想起來就惡心,還是不要說的好。柳無眉道∶他難道比千面人魔還要惡毒?李紅袖道∶千面人魔最多也只不過是心狠手辣,殘忍惡毒而已,但這人卻是既卑鄙,又無恥,什麼不要臉的事都做得出來,簡(jiǎn)直就不是個(gè)人。柳無眉默然半晌,動(dòng)容道∶你說的莫非是那不男不女的人妖雄娘子麼?李紅袖恨恨道∶就是他,江湖中無論黑白兩道,每個(gè)人都恨不得將他碎尸萬段,古往今來,只怕從來也沒有一個(gè)人結(jié)仇比他更多的,所以他終年東躲西藏,就靠他制作的人皮面具來逃避仇家的追蹤。柳無眉道∶和黃老前輩一齊來的人,難道就是他?楚留香微笑道∶黃老前輩一生正直,怎會(huì)和這種人為伍,何況,那雄娘子雖然狡猾善變,輕功劍法也算不弱,但十幾年前便已惡貫滿盈了。柳無眉嘆道∶我從小在沙漠里,對(duì)中原武林的掌故,本就很陌生。楚留香微笑著接道∶擁翠山莊一向家風(fēng)嚴(yán)正,自然更絕不會(huì)提起這種淫賊的名字,但雄娘子伏誅,在當(dāng)時(shí)卻的確是件轟動(dòng)一時(shí)的大事,有很多人甚至不惜千里迢迢的趕去看他的尸體,為的只是要從他尸身上割下一塊肉來。柳無眉道∶江湖中沒有人能見到他的真面目,又怎知那尸體就是他呢?楚留香道∶只因殺他的人不但將他的尸身高高吊起,還在上面用朱筆寫了幾行字,大意是說∶這人便是采花淫賊雄娘子,所以神水宮才將之除去,為天下的女人除害。柳無眉失聲道∶神水宮?這雄娘子難道也是死在水母陰姬手上的?楚留香道∶不錯(cuò),就因?yàn)闅⑺娜四耸巧袼畬m主,所以江湖中人才確信那尸身必是雄娘子無疑,因?yàn)樯袼畬m主絕不會(huì)弄錯(cuò)的。胡鐵花一直在望著蘇蓉蓉,此刻忽然道∶這雄娘子的人雖死了,他做的人皮面具說不定還有幾張留下來,那黑衫劍客頭上戴的面具,說不定就是他的。李紅袖道∶絕不會(huì)。
胡鐵花失笑道∶那面具上又沒有寫上招牌,你怎能如此肯定?李紅袖瞪了他一眼,道∶因?yàn)檫@雄娘子長(zhǎng)得本就有些娘娘腔,卻自負(fù)為天下第一個(gè)美男于,所以他作的面具,也都是美男子的模樣,絕不會(huì)像那人戴的面具那麼呆板平凡。胡鐵花道∶嗯!有道理。
李紅袖道∶就因?yàn)樗谱鞯拿婢吆芫桑运恢睂⒅淙绻拌担∩裢颓嫒四е频拿婢撸羞€偶有留傳,但他制的面具,卻從來沒有人見到過。楚留香搶著道∶何況,他既然是死在神水宮主手里的,他縱有面具留下,也必定都在陰姬手上,絕不會(huì)傳到外面來。胡鐵花瞟了蘇蓉蓉一眼,道∶千面人魔和雄娘子既然都沒有面具留下來,那麼他戴約面具就必定是小神童留下來的了。蘇蓉蓉忽然道∶絕不會(huì)。
胡鐵花早就覺得她一聽到小神童這名字,神情就變得有些異樣,所以此刻也不再追問,只讓她自己說下去。
蘇蓉蓉果然按著道∶小神童的面具,也絕沒有流傳到江湖中去。胡鐵花道:。哦?。
蘇蓉蓉眼圈又紅了,垂苜道∶因?yàn)樗拿婢呷剂艚o我了,因?yàn)槲摇揖褪撬拿妹?。胡鐵花怔了怔,什麼話都不能說了。
他早已聽楚留香說過,李紅袖、宋甜兒和蘇蓉蓉這叁個(gè)女孩子的身世都很悲慘,都是孤兒。
但他卻想不到蘇蓉蓉和小神童之間竟有這麼深的關(guān)系,他的嘴雖閉著,眼睛卻瞪著楚留香,像是在說∶難怪別人都說楚留香化身千萬,原來全都是小神童的杰作,你這老臭蟲為什麼不早告訴我呢,難道還想瞞著我?楚留香笑了笑,道∶人家不愿意以真面目見人,那也是人家的自由,我們也不必追根究柢去問人家的面具是從那里來的,反正人家對(duì)我們并沒有惡意。他不讓別人說話,接著又道∶我方才去向李老前輩道別和道謝的時(shí)候,他們還在那里,好像在等著我似的,黃老劍客見到我,就將我拉到一邊,對(duì)我說∶他這朋友是個(gè)很可憐的人,有很多難言的苦衷,希望我們?cè)徦?。李紅袖道∶原諒他什麼?黃魯直為何會(huì)忽然對(duì)你說這些話呢?楚留香道∶這……也許因?yàn)樗褪菍?duì)黃老劍客說出神水宮、菩提庵秘密的人,所以黃老劍客希望我們不要再來追究這件事。胡鐵花道∶所以你也就不準(zhǔn)備再追究了,是麼?楚留香道∶我相信黃老劍客絕不會(huì)騙我,更不會(huì)陷害我,我既然答應(yīng)了他,也就絕不能對(duì)他食言。他面色忽然變得很嚴(yán)肅,沉聲道∶每個(gè)人都有權(quán)保留他私人的秘密,只要他沒有傷害到別人就沒有權(quán)去追問。胡鐵花大聲道∶不錯(cuò),喜歡窺探別人隱私的,就必定是奸惡的小人。黑珍珠一直在回避著楚留香的目光,不敢瞧他。
她那雙深沈冷漠的大眼睛里,充滿了憂郁之色,就像是澄清的湖水上,已籠罩著一層凄迷的霧。
此刻她卻忽然站了起來,垂著頭道∶我……我實(shí)在覺得很對(duì)不起你們,可是……現(xiàn)在你們既已又團(tuán)聚在一起,我的罪孽也可以減輕些。李紅袖張大眼睛,道∶大姐,你為什麼要說這樣的話呢?黑珍珠一笑,道∶只因我要走了,所以我覺得還是將話說出來的好,我……她話還沒有說完,宋甜兒和李紅袖已拉住了它的手。
宋甜兒著急道∶我們既已結(jié)拜成姐妹,你怎麼能拋下我們一個(gè)人走。黑珍珠道∶沙漠雖然不是好地方,但……但卻是我的家……她似也想起自己并沒有家了,語聲已哽咽起來。
李紅袖也著急道∶我們的家,就是你的家,你……你……蘇蓉蓉同聲道∶不錯(cuò),我們大家在一起,就和親生的兄弟姐妹一樣。宋甜兒大聲道∶你若要走,我也跟你一齊走。她們說的是那麼誠(chéng)懇,那麼認(rèn)真。
黑珍珠目中的迷霧已變?yōu)橛挈c(diǎn),她勉強(qiáng)忍住不讓眼淚流下來,但卻忍不住瞟了楚留香一眼,像是在說∶她們都不讓我走,你呢?。
楚留香微笑道∶我們雖沒有結(jié)拜成兄妹,但卻是朋友,現(xiàn)在朋友有困難,你怎麼能拋下朋友一走了之呢?這句話果然很有效,黑珍珠幽出的嘆了口氣,道∶你……楚留香道∶我希望你能陪紅袖和甜兒到那菩提庵去,她們都是孩子,一點(diǎn)江湖歷練都沒有,你應(yīng)該照顧她們才是。黑珍珠沈默著,終於緩緩生了下去。
宋甜兒展頭笑道∶我們一定聽她的話,絕不調(diào)皮搗蛋。胡鐵花噗哧一笑,道∶如此說來,你本來是很調(diào)皮搗蛋的了。宋甜兒瞪了他一眼,卻咬著嘴唇笑了。
李紅袖道∶你呢?
楚留香道∶但你們都不知道菩提庵在那里,所以還要請(qǐng)李公子為你們帶路。楚留香道∶我和小胡一道走,從另一條路進(jìn)神水宮,由蓉兒帶路,今天是初九,假如運(yùn)氣好,月圓之夜,我們就可以在神水宮里碰頭了。李紅袖道∶我們都是女人,所以最多只不過是進(jìn)不去神水宮去,絕不會(huì)有什麼危險(xiǎn)的,但是你……胡鐵花大笑道∶你放心,那水母陰姬既然是女人,她就絕不忍殺死這老臭蟲的。
楚留香故意板著臉道∶不錯(cuò),她最多只不過殺死你而已。胡鐵花也板起了臉,道∶我倒不怕她殺我,她若要嫁給我,那倒真麻煩了。李紅袖、宋甜兒早已笑得彎下了腰。
宋甜兒吃吃笑道∶她若嫁給你,。神水宮土要改為神酒宮了。這是個(gè)小小的山城,再進(jìn)去就是綿亙百里的山區(qū)。楚留香、胡鐵化和蘇蓉蓉到這里的時(shí)候,已然傍晚了。
無論到了任何地方,胡鐵花第一件大事就是要先找一家酒鋪,他可以不吃飯,不睡覺,酒卻非喝不可。
寧?kù)o的山城,街道上行人并不多,這時(shí)前面忽然走過來幾個(gè)人,楚留香一看他們的裝束,就知道他們必是江湖客,胡鐵花一看他們的眼神,就知道他們必是酒鬼,因?yàn)楹冗^酒的人眼睛都會(huì)變得和死魚差不多的。
喝過酒的人,說話的聲音也特別大,他們自己以為是在壓著嗓子說話,但別人已被他們吵死了。
胡鐵花正想去向他們打聽打聽∶賣酒的地方在那里?那幾個(gè)人說話的聲音已傳了過來。
只聽一人道∶咱們正在喝得過癮,你為什麼要將我?guī)ё??另一人道∶方才走進(jìn)太白樓的那兩個(gè)老頭子,你可知道是誰?那人瞪眼道∶是誰?難道是你老的丈人不成?另一人冷笑道∶他若真是我老丈人,我就露臉了……告訴你,他就是昔年將瓦崴寨十八家頭兒都挑了的君子劍黃魯直,你總該聽說他的萬兒吧?那人怔了半晌,果然不敢再響。
第叁人卻笑道∶聽說這老頭子和人動(dòng)手的時(shí)候,先就告訴你他要用什麼招式,這話可是真的麼?那人道∶你就算知道他要用什麼招式,還是一樣擋不住他的,咱們要喝酒,多的是地方,何必跟他在一起惹麻煩。他們一面說著話,一面已自楚留香身旁走過,其中有個(gè)人還瞪了蘇蓉蓉一眼,似乎要吃吃豆腐,揩揩油。
但一想君子劍就在附近,他也就老實(shí)了。
等他們走遠(yuǎn),胡鐵花才笑著道∶想不到黃魯直也到這里來了,倒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卻不知他酒量如何,我去找他喝兩杯吧?楚留香沈吟道∶也許他并不想見我們。
胡鐵花道∶為什麼?
他眼珠子一轉(zhuǎn),又恍然道∶那些人說他們有兩個(gè)人,另一個(gè)必定就是那戴面具的人,他們說不定也是要到神水宮去的,否則怎會(huì)跑到這種鬼地方來?楚留香似乎在沈思著,并沒有回答。
胡鐵花眼睛也亮了,道∶你猜得一定不錯(cuò),那人一定和神水宮有很深的關(guān)系,否則他一個(gè)大男人,怎麼會(huì)對(duì)神水宮的事知道得那麼清楚?蘇蓉蓉一直靜靜的聽著,只有她這種聰明的女子,才懂得男人在說話的時(shí)候,她應(yīng)該閉起自己的嘴。
楚留香考慮了很久,忽然一笑,道∶他們既有難言的苦衷,我們就不必去令人難堪,但方才那幾個(gè)江湖客,卻顯見絕非善類,我們倒該留意留意他們才是。胡鐵花道∶對(duì),我贊成。
楚留香笑道∶我也知道你不會(huì)反對(duì),因?yàn)楦麄冏?,非但有閑事可管,而且還一定有酒可喝,這兩樣正都是你最喜歡的。胡鐵花大笑道∶老臭蟲果然不愧我胡鐵花的知己。那幾個(gè)江湖客去的地方果然有酒,但卻并沒有閑事可管,因?yàn)檫@幾人居然都很老實(shí),甚至沒有一個(gè)發(fā)酒瘋的。
喝完了酒,他們居然就找了家客棧,關(guān)起房門來睡覺,過了半晌,只聽鼾聲如雷,居然真睡著了。
楚留香也覺得很意外,胡鐵花只要有酒喝,還沒有喝醉,他也就并不想多事,他們自然不愿在晚上入山,於是也在那家客棧歇了下來。
胡鐵花還是老毛??;不肯回房去睡覺。
餅了叁更,楚留香才打著呵欠道∶明天咱們就要去找神水宮,你難道不想養(yǎng)足精神做正事麼?胡鐵花發(fā)笑道∶我一睡多了就頭暈,還是……就在這時(shí),突聽窗外,嗤的一響。
一人沉著聲音道∶楚留香,出來。
這五個(gè)字還末說完,胡鐵花已竄出了窗子,他是從來也不怕別人暗算的,楚留香也只有跟了出去。
只見一條黑影在前面的屋背上一閃,還似乎向楚留香招了招手,一眨眼的功夫,就已掠出了七八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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