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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劍風(fēng)流 第三十三章 互斗心機(jī)
朱淚兒聽了俞佩玉的話,又怔了怔,忽然掩面痛哭起來,又跺著腳道:“你難道認(rèn)為我那話不該說的?你心里難道不是只有林黛羽?我難道說錯(cuò)了?難道錯(cuò)怪了你?”
俞佩玉什么話也不說了。
哭了半晌,朱淚兒似也覺得哭夠了,喃喃道:“也許是我錯(cuò)了,我又多嘴,又好哭,又時(shí)常說錯(cuò)話惹你生氣,你為什么還不拋下我一個(gè)人走呢?”
俞佩玉還是什么話都沒有說,只是輕輕拉住了她的手,朱淚兒也就乖乖的跟著他走了出去。
不說話豈非正是對付女人最好的法子。
俞佩玉知道走出地道就是那荒涼的廟宇,俞放鶴的屬下們擄走了唐無雙,殺了唐,也就在那廟宇,俞佩玉初次見到郭翩仙,他不禁又想起了那被情所苦的少女鍾靜來。
他們現(xiàn)在到那里去了呢?是生是死?
他又想起了銀花娘,想到她凄慘的結(jié)局,于是金花娘、鐵花娘、金燕子,這些人的面目似又已出現(xiàn)在他眼前。
當(dāng)然,他更忘下了林黛羽。
俞佩玉長長嘆了口氣,黯然忖道:“她們的遭遇都如此不幸,難道真是因?yàn)槲液α怂齻兠础?p/>
和他認(rèn)識(shí)的女孩子,好像沒有一個(gè)是快樂宰運(yùn)的。
這是為了什么呢?
絕世的美人,常常會(huì)被人認(rèn)為是禍水,那么像俞佩玉這樣的絕世美男子又該算什么呢?
禍土?
俞佩玉自己也不知是該大哭一場,還是該大笑三聲。
地道的出口是個(gè)可以旋轉(zhuǎn)的石蓋子,所以移動(dòng)時(shí)絕不會(huì)發(fā)出任何聲息,何況,外面是荒山野廟,杳無人跡,就算有聲音也沒有關(guān)系。
但俞佩玉還是很謹(jǐn)慎,他先將石蓋移開一線,外面更黑暗幾乎伸手不見五指,縱有星光月色,也照不到這里。
而黑暗與靜寂又永遠(yuǎn)是最好的伴侶,除了自己心跳的聲音俞佩玉什么都聽不到,風(fēng)也已住了。
俞佩玉這才拉著朱淚兒走了上去。
就在這時(shí),黑暗中忽然發(fā)出了一陣笑聲。
一人悠然笑著道:“兩位現(xiàn)在才來么?在下已恭候多時(shí)了”俞佩玉一驚,后退,但燈光突明。
朱淚兒失聲道:“楊子江,你倒也真是陰魂不散,怎么又跑到這里來了?”
楊子江微笑道:“這也許是因?yàn)槲液蛢晌惶貏e有緣。”
只見他盤膝坐在地上,面前擺著一大罐酒,幾包油膩膩的菜,還有一盞燈,一個(gè)火摺子。
他笑著接道:“酒菜都是我自唐家順手牽羊帶來的,雖然酒菜已冷,但既然沒花錢,也只好將就些了,來來來,兩位且來共飲一杯。”
俞佩玉靜靜的瞧了他半晌,微笑道:“多謝。”
他竟真的走過去坐了不來,舉杯一飲而空,朱淚兒想搶過來先喝一口,卻也來不及了。
楊子江大笑道:“俞兄,你武功實(shí)在不大怎么樣,長得也未必比我英俊多少,但你實(shí)在比我沉得住氣,這點(diǎn)連我都不能不佩服你,來,我敬你一杯。”
他忽又向朱淚兒一笑,道:“朱姑娘也請放心,酒里面沒有毒的,我殺人的法子多得很,用不著下毒。”
朱淚兒眼珠子一轉(zhuǎn),淡淡道:“但我殺人的法子卻只有一個(gè),就是下毒,隨時(shí)隨地都能下毒,被我毒死的人也不知有多少,卻從來沒有人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她忽然向楊子江笑了笑,道:“說不定我已在你手里這杯酒中下了毒了,你信不信?”
若是別人說這話,楊子江說不定立刻就會(huì)大笑將手里這杯喝下去,但這話是銷魂宮主的女兒說出來的,那份量可就大不相同了。
楊子江望著手里這杯酒,還是笑著道:“你若真的在這杯酒里下了毒,就不會(huì)告訴我了,是么?”
朱淚兒嫣然道:“你為何不試試呢?”
楊子江怔了怔,就算明知這杯酒里沒有毒,也喝不下去了。
朱淚兒道:“你的膽子不是一向很大嗎?”
楊子江道:“我膽子本來的確很大的,可是被人一激,反而會(huì)變小。”
朱淚兒用兩根手指將他手里的酒杯拈了過去,將杯中的酒倒在俞佩玉杯子里,笑嘻嘻道:“酒糟蹋了可惜,他既然不喝,你就喝了吧。”
俞佩玉笑了笑,一飲而盡。
朱淚兒笑道:“你看,酒里根本沒有毒的,你為什么不敢喝呢?連這點(diǎn)膽子都沒有,我都替你難為情死了。”
楊子江居然面不改色,還是笑道:“做人還是小心些好,何況,有酒自然要先敬客人。”
他又往罐子里倒出杯酒,道:“這杯酒我總可放心喝了吧。”
朱淚兒眨了眨眼睛,道:“不錯(cuò),這杯酒里沒有毒,你趕快喝吧。”
楊子江望著這杯酒發(fā)了半晌愣,笑道:“我喝多了酒會(huì)發(fā)酒瘋,還是少喝兩杯吧。”
朱淚兒嬌笑道:“你看,我說酒里有毒,你也不敢喝,說酒里沒毒,你也不敢喝,我要怎么說你才敢喝這杯酒?”
楊子江笑道:“無論你怎么說,我都不喝了。”
他放下酒杯,喃喃道:“我救了她性命,她卻連一杯酒都不讓找喝,看來人是的確救不得的。”
朱淚兒忽然沉下臉,道:“誰叫你救我們的?你殺了唐玨,殺了金花娘,殺了鐵花娘,為什么不殺我們?反來救我們?”
楊子江微笑道:“你難道一定要我殺你才覺得高興么?”
朱淚兒冷笑道:“你沒有打我們的主意,算你聰明,否則你的麻煩就大了。”
楊子江道:“我殺人倒并不問有沒有麻煩,只問那人該不該殺?”
他忽然沉下臉,道:“我問你,一個(gè)人為了要娶婆子,就六親不認(rèn),連自己的兄弟姐妹都要出賣,這種人該殺不該殺?”
朱淚兒道:“這……這是你們逼他做的,怎么能怪他?”
楊子江道:“我若逼你殺俞佩玉,你肯不肯?”
朱淚兒大聲道:“我當(dāng)然不肯。”
楊子江道:“這就對了,找逼不逼你是一回事,你肯不肯做又是另一回事了,唐玨對他的家人若和你對俞佩玉一樣忠心,我們逼他又有何用?”
朱淚兒怔了怔,道:“但金花娘呢?你為什么……”
楊子江截口道:“金花娘?我?guī)讜r(shí)傷過她一根寒毛?她自己要殉情自殺,與我又有何關(guān)系?世上像她這種愚蠢的女人很多,每天也不知要死多少,那難道也怪我嗎?”
朱淚兒冷笑道:“你推得倒干凈,如此說來,你倒是個(gè)好人了?”
楊子江笑道:“那倒也不敢當(dāng),只不過,不該殺的人,就算求我殺他,我也懶得動(dòng)手的。”
朱淚兒眼睛一瞪厲聲道:“那么鐵花娘呢!她又有什么該殺之處!”
楊子江道:“鐵花娘?誰說我殺了她?”
朱淚兒道:“我說的。”
楊子江道:“看到我殺她了么,你看見了她的身么?你怎知道她已死了?”
朱淚兒冷笑道:“我用不著親眼看見,也知道她已死在你手上。”
楊子江道:“她若沒有死呢?”
朱淚兒道:“她若沒有死,我就……就將這酒罐子吞下去。”
楊子江笑了,道:“酒罐子是萬萬吞不得的,否則別人見到你的肚子那么大,心里一定會(huì)奇怪,沒出嫁的姑娘怎會(huì)懷了雙胞胎。”
朱淚兒紅著臉怒道:“誰說我的肚子大?”
楊子江道:“肚子里若是裝了兩個(gè)罐子,怎么會(huì)不大呢?”
朱淚兒又不覺怔了怔,道:“兩個(gè)罐子?那里來的兩個(gè)罐子?”
楊子江悠然笑道:“姑娘已經(jīng)有了個(gè)醋罐了,再吞個(gè)酒罐子下去,不是兩個(gè)罐子是幾個(gè)。”
一個(gè)女孩子若是說不過別人時(shí),不是大哭大鬧,就要裝佯撒賴,歪理講上十八篇,講到別人頭大如斗,投降認(rèn)輸為止。
只可惜朱淚兒也知道對付楊子江這種人,什么都沒有用的,她瞪著眼生了半天氣,自己只有笑了,道:“好,算我說不過你,你若是女人,一定也是個(gè)標(biāo)準(zhǔn)的長舌婦,無論誰遇到長舌婦,都只有自認(rèn)倒楣。”
俞佩玉忽然笑了笑,道:“楊兄在這里相候多時(shí),難道就為了要和她鬧嘴么?”
這次楊子江也怔住了。
朱淚兒想盡千百計(jì),都拿他沒法子,誰知俞佩玉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就將他問得說不出話來。
楊子江怔了半晌,忽然大笑起來,道:“咬人的狗是不叫的,這話果然不錯(cuò),看來從今以后,我對俞兄倒真的要刮目相視了。”
俞佩玉笑而不言,根本不答腔。
楊子江只有自己頓住笑聲,正色道:“在下在此相候,只為了知道俞兄是位誠實(shí)君子。”
俞佩玉道:“不敢。”
楊子江道:“在下平生最恨的就是偽君子,但像俞兄這樣不折下扣的真君子,在下還是一向佩服得很。”
俞佩玉道:“不敢。”
楊子江道:“尤其像俞兄這樣少年老成,忍辱負(fù)重……”
朱淚兒忍不住叫道:“你有話快說,有屁快放,馬屁再拍下去也沒有用的,他反正還是那兩個(gè)字,不敢。”
楊子江干笑兩聲,道:“在下只想請教俞兄一件事,像俞兄這樣的誠實(shí)君子,想必不至于以虛言相欺的。”
俞佩玉果然還是微笑著道:“不敢。”
楊子江道:“在下只想請教俞兄,那唐無雙究竟是誰殺的?是不是唐大姑娘殺的?她為何要?dú)⑺渴欠褚阎浪莻€(gè)冒牌貨?卻又是怎會(huì)知道的?”
俞佩玉沉吟了半晌,忽又笑道:“這不是一件事,是五件事了。”
楊子江目光灼灼,瞪著俞佩玉道:“那么就算在下請教俞兄五件事吧。”
俞佩玉緩緩道:“楊兄既然不恥下問,在下自然不敢以虛言相欺,只不過……”
楊子江道:“只不過怎樣?”
俞佩玉忽然閉上嘴,不說話了。
朱淚兒拍手笑道:“他的意思你還不明白嗎?他可以不騙你,但也可以閉上嘴不說話,我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這真是對付長舌婦的好法子。”
楊子江霍然長身而起,厲聲道:“你不說。”
朱淚兒也跳了起來,瞪眼道:“不說又怎樣?”
楊子江臉色漸漸發(fā)青,朱淚兒只道他畢竟還是要出手了;心里也不禁緊張起來,只因她也知道他若出手一擊,必定非同小可。
誰知楊子江忽又笑了,道:“俞兄既然不肯說,就算在下沒有問吧。”
朱淚兒又怔了怔,道:“你怎地忽然變得這么客氣起來了。”
楊子江道:“這只因在下實(shí)在想和俞兄交個(gè)朋友,俞兄若肯移駕到寒舍去喝兩杯,在下就足以快慰生平了。”
朱淚兒吃驚道:“到你家去?你也有家?”
楊子江笑道:“人人都有家的,在下豈能例外。”
朱淚兒道:“不錯(cuò),連老鼠都有個(gè)洞,何況你,但你的洞在那里?”
楊子江道:“寒舍就在前面不遠(yuǎn),小妻炒的兩樣小菜,也還頗能下酒。”
朱淚兒又吃了一驚,失聲道:“你老婆?你也有老婆?”
楊子江笑道:“有了公老鼠,自然就有母老鼠,否則小老鼠那里來呢?”
朱淚兒嘆了口氣,道:“你這人究竟在搞什么鬼?連我都被你弄糊涂了,可是我又真忍不住想去瞧瞧你那老婆究竟是怎么樣的一個(gè)人,居然肯嫁給你這怪物。”
楊子江道:“不知俞兄也肯賞光么?”
俞佩玉笑了笑,還未說話,朱淚兒已搶著道:“我想他也忍不住要去瞧瞧的,是嗎?”
楊子江撫掌道:“姑娘既然這么說,俞兄就算不想去也不行了。”
其實(shí)俞佩玉也很想去瞧瞧的,他發(fā)覺楊子江這個(gè)人不但神秘,而且古怪,不但可怕,而且簡直很有趣。
這種人的邀請,只怕誰也無法拒絕的。
楊子江的家果然不遠(yuǎn),他們走到那里時(shí),天還未亮,只見山麓下有茅屋三五,屋頂上居然還有炊煙四散。朱淚兒眨著眼道:“看來你老婆倒真勤快,這么早就起來煮飯了。”
楊子江道:“這只因她也知道要有貴客臨門,自然要早作準(zhǔn)備。”
朱淚兒訝然道:“她難道早就知道我們要來?”
楊子江笑道:“不瞞兩位,今日在下若不將兩位帶回來,她就絕不會(huì)放我過門的。”
朱淚兒更糊涂了,道:“她為什么一定要你將我們帶回家來,難道她還會(huì)認(rèn)得我們不成?”
楊子江笑而不答,像是越來越神秘了。
朱淚兒道:“喂,我在問你,你為什么不說話?”
楊子江笑道:“我這法子是跟俞兄學(xué)的,這就叫現(xiàn)學(xué)現(xiàn)賣。”朱淚兒恨道:“好,你不說就算了,反正找馬上就會(huì)知道。”
茅屋外的竹籬上爬滿了長青,柴扉是虛掩著的,小園中的菊花開得正盛,在夜色中看來又別有一番風(fēng)姿。
楊子江含笑揖客,看來居然真的像是個(gè)的主人,但是他心里究竟在搞什么鬼?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小廳迎門處擺著個(gè)神案,供著桃園三結(jié)義和觀音大士的神像,前面端端正正擺著張八仙桌。
這正是標(biāo)準(zhǔn)的農(nóng)家草堂的擺設(shè),朱淚兒橫看豎看,也看不出有何異狀,也就因?yàn)闆]有異狀,她心里反而更奇怪。
楊子江說什么也不像是會(huì)住在這種地方的人。
只見桌子上果然擺滿了大碗小碗的菜,有的菜還在冒著熱氣,旁邊還有一大鍋稀飯,一大罐酒。
朱淚兒也不客氣,坐不來就吃,折騰了大半夜,她的肚子也實(shí)在餓了,邊吃邊笑道:“嗯,你老婆炒菜的手藝的確不錯(cuò),娶到個(gè)會(huì)炒菜的老婆,真是你的福氣。”
楊子江笑道:“這些粗菜,只怕不對兩位的口味。”
俞佩玉道:“嫂夫人呢?為何不請出來讓我等拜見拜見。”
楊子江道:“她只怕還在廚房里忙著哩。”
只聽內(nèi)堂果然有刀杓之聲傳了出來。
俞佩玉道:“菜已這么多了,嫂夫人若還要忙,我們心里怎么過得去。”
楊子江道:“有貴客來了,她自然要特別賣力。”
俞佩玉笑道:“難道賢伉儷一定要脹破我們的肚子嗎?還是快請嫂夫人出來吧。”
楊子江也笑道:“好,好,既是如此,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若有別人在旁邊看到這情況,聽到他們說的話,一定要以為這是鄉(xiāng)下夫婦在接待城里來的闊親戚。
別人只怕連做夢都想不到,這三人嘴里說的雖是平常已極的家常客套話,心里想著的卻是最復(fù)雜詭秘的事。
當(dāng)然更沒有人會(huì)想到坐在這個(gè)地方吃飯聊天的三個(gè)人,一個(gè)是身負(fù)奇冤,忍辱負(fù)重,在江湖中也不如惹起了多少風(fēng)波的武林世家子,一個(gè)是忽正忽邪,行事詭秘,而又身懷絕技的神秘江湖客,而另一個(gè)竟是銷魂宮主的女兒。
若真有人在旁邊瞧著,知道了這三人的真實(shí)身份后,只怕就要駭?shù)玫纛^就走,落荒而逃,殺了他也不敢回來了。
只聽楊子江笑道:“丑媳婦遲早難免見公婆,你還是出來吧。”
廚房里果然有個(gè)嬌滴滴的聲音笑道:“炒好了這碟蝦仁,我就出來了。”
朱淚兒眼睛已直了,道:“這是誰的聲音,聽來的確熟得很。”
楊子江笑道:“既然熟得很,你為何還聽不出呢?”
朱淚兒道:“在油鍋旁邊說話,她的聲音自然要被熏得變了些,否則我一定聽得出。”
俞佩玉面上也露出詫異之色,就在這時(shí),門已掀起,已有個(gè)青衣婦人捧著盤熱氣騰騰的炒蝦仁盈盈走了出來。
看到了她,俞佩玉和朱淚兒才真的怔住了。
楊子江的妻子竟是鐵花娘。
這實(shí)在是令人夢想不到的事,就算廚房里忽然走出個(gè)三頭六臂的母夜叉來,也都不會(huì)令他們更吃驚了。
朱淚兒張大了嘴,連下巴都像是快要掉了不來!下巴雖然沒有掉不來,但她剛放進(jìn)嘴里的一塊糖醋排骨卻掉了下來。
鐵花娘紅著臉嫣然一笑,垂首道:“菜炒得不好,你們莫要見笑。”
俞佩玉道:“嫂……嫂夫人莫要客氣。”
他雖然很沉得住氣,這時(shí)也難免張口結(jié)舌,這嫂夫人三個(gè)字,他也不知用了多大力氣才說出來的。
鐵花娘的臉更紅了,道:“蝦仁要趁熱吃,俞公子也莫要客氣才好。”
俞佩玉道:“是,是,是,我不客氣。”
他實(shí)在下知道該說什么,只有先用蝦仁塞住嘴。
無論如何,俞佩玉總算還是能沉得住氣的,但朱淚兒卻怎么也憋不住了,忽然跳了起來,大聲道:“你真的嫁給他了么?”
鐵花娘抬起了頭,含笑望著她,緩緩道:“一個(gè)女人遲早總要出嫁的。”
朱淚兒一屁股又坐到椅子上,搖著頭嘆道:“我真不懂,你怎會(huì)嫁給這怪物的。”
楊子江笑道:“你看我是怪物,她看我卻一點(diǎn)也不怪,這就叫蘿卜青菜,各有所愛,否則世上的女人若都和朱姑娘你一樣,只有看著俞兄才順眼,那豈非槽了。”
他忽然捧起了那罐酒,喃喃道:“酒罐子的滋味不知怎么樣?也不知誰有口福嗜得到。朱淚兒長長吸了口氣,道:“你用不著激我,我既然輸了,自然會(huì)將酒罐子吞下去,小小一個(gè)酒罐子吞下去了有什么了不起,在我看來簡直比吃白菜還容易。”
楊子江失笑道:“你若真有這本事,我們真佩服你了。”
朱淚兒道:“好,你瞧著吧。”
她居然真的將酒罐子捧了過來,楊子江的眼睛也不禁直了,因?yàn)樗仓肋@女孩子的確是什么事都做得出來的,說不定真會(huì)將這酒罐子吞下去,他忍不住想瞧瞧她用的是什么法子。
只見朱淚兒捧著這酒罐子左看右看,忽然搖頭道:“不對不對。”
楊子江道:“有什么不對?”
朱淚兒道:“我方才說的是那個(gè)酒罐子,不是這個(gè),你到土地廟去將那個(gè)酒罐子拿來吧。”
楊子江終于忍不住大笑起來。
朱淚兒瞪眼道:“笑什么?快去拿呀,我早就想那酒罐子的滋味,現(xiàn)在已等不及了。”
楊子江緩緩道:“姑娘這么說,想必是以為我一定懶得去拿的,其實(shí)那土地廟離這里也不太遠(yuǎn),我就去一趟又有何妨。”
他嘴里說著話,居然真的站了起來。
朱淚兒眼珠子直轉(zhuǎn),冷笑道:“你要去就快去,我可沒功夫在這里等你。”
鐵花娘笑了笑,道:“他若真的去拿來,我就幫你吃一半。”
朱淚兒道:“哼,要吃我就吃一個(gè),一半我還嫌少哩。”
楊子江道:“看來姑娘你倒真是永遠(yuǎn)也不肯服輸?shù)摹!?p/>
朱淚兒昂起了頭,道:“我為什么要服輸?”
楊子江大笑道:“但你只管放心,我若真去將那酒罐子拿來,就未免太煞風(fēng)景了,我又怎敢唐突佳人,定要姑娘你吃酒罐子呢?”
朱淚兒道:“這是你自己不去拿,可不是我不敢吃。”
楊子江笑道:“是是是,莫說一個(gè)酒罐子,就算兩百多個(gè)姑娘也照吃不誤的。”
朱淚兒也不禁噗哧一笑,道:“一點(diǎn)也不錯(cuò),你總算學(xué)乖了。”
忽然間,遠(yuǎn)處有馬嘶之聲隱隱傳來。
聲音雖遙遠(yuǎn),但在這黎明前的深山中聽來,卻清晰得很。
朱淚兒皺眉道:“你們莫非還有客人?”
楊子江道:“好像是的。”
朱淚兒道:“騎馬而來的,想必是遠(yuǎn)客。”
楊子江道:“似乎不錯(cuò)。”
朱淚兒動(dòng)容道:“來的是誰?”
楊子江微微一笑,道:“姑娘你想來的會(huì)是什么人呢?”
朱淚兒冷笑道:“總不外是你那些狐群狗黨罷了。”
楊子江忽然一拍桌子,大笑道:“一點(diǎn)也不錯(cuò),這次你總算學(xué)乖了。”
只聽馬蹄聲越來越近,果然是直奔這草廬而來的,而且蹄聲驟密,來的人似乎還不少。
朱淚兒臉色已有些發(fā)白,直向俞佩玉使眼色,俞佩玉卻始終面帶微笑,仿佛什么都沒有聽到。
楊子江忽又一拍桌子,道:“俞佩玉呀俞佩玉,你當(dāng)真全身是膽,連我都有些佩服你了。”
俞佩玉微笑道:“不敢當(dāng)。”
楊子江道:“你若非膽大包天,怎敢跟著我到這里來呢?”
俞佩玉道:“此間風(fēng)物絕佳,嫂夫人又燒得如此一手好菜,在下焉有不來之理。”
楊子江目光灼灼,瞪著他道:“你難道不怕我將你引入虎口?”
俞佩玉笑了笑,道:“我知道兄臺(tái)不是這么樣的人。”
楊子江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俞兄你切莫將我當(dāng)做了好人。”
俞佩玉淡淡道:“閣下若真有加害之意,也不必等到此刻,更不必如此大費(fèi)周折了。”
楊子江瞪了他半晌,仰面大笑道:“俞兄以君子之心來度小人之腹,只怕是要后悔的。”
他拚命罵自己,俞佩玉反而再三替他解釋,朱淚兒聽得真有些哭笑不得,也不知俞佩玉為何如此信任他。
她總覺得這人靠不住,但這時(shí)就算想走已遲了,只聽楊子江笑聲突頓,馬蹄聲已停在草廬前。
竹籬外一人沉聲道:“有人在么?”
楊子江道:“你明明知道有人,還問什么?”
那人陪笑道:“到了楊公子府上,在下等怎敢隨意亂闖。”
楊子江皺眉道:“你禮貌已經(jīng)很周到了,快進(jìn)來吧。”
只聽腳步聲響,已有三個(gè)人走了進(jìn)來。
其中兩人手里各各捧著口箱子,箱子很大,看來份量也不輕,但兩人輕描淡寫的用手托,仿佛一點(diǎn)也下吃力。
另一人白生生的臉龐,并不難看,臉上總是笑嘻嘻的,身上的衣服穿得很合身,腰胖懸著的刀看來也很名貴,全身上下,可以說并沒有什么令人看不順眼的地方,但也不知怎地,他偏偏就是令人看不順眼。
朱淚兒只覺這人看來臉很熟,仿佛在那里見過,俞佩玉卻已看出他也是那天在李渡鎮(zhèn)上,看俞放鶴和唐無雙下棋的那些人之一,而且俞放鶴后來到鳳三先生小樓上去的時(shí)候,他也跟著的。
這人一走進(jìn)來,眼睛也立刻盯在俞佩玉和朱淚兒臉上,瞧了兩眼后,臉上的神情就有些一變了。
俞佩玉還是不動(dòng)聲色,只當(dāng)沒有認(rèn)出他。
楊子江道:“我要的東西已帶來了么?”
抬著箱子的兩個(gè)人道:“就在這箱子里。”
楊子江道:“不會(huì)錯(cuò)吧。”
那兩人笑道:“公子的交托,怎會(huì)錯(cuò)得了。”
這兩人眼睛也在俞佩玉臉上打轉(zhuǎn),顯然有些不懷好意。
楊子江忽然大聲道:“你們原來是認(rèn)得的么?”
那白面佩刀的人吃了一驚,陪笑道:“不……不認(rèn)得。”
楊子江笑道:“既然不認(rèn)得,我就替你們引見引見吧。”
他指著那抬箱子的兩人道:“這兩位一個(gè)叫劈山刀宋剛,一個(gè)叫打虎拳趙強(qiáng),據(jù)說在蘇北一帶還是大名鼎鼎的人物。”
趙強(qiáng)、宋剛兩人一齊陪笑道:“不敢。”
楊子江冷冷接著道:“其實(shí)這柄劈山刀最多也只不過能劈柴而已,那打虎拳嘛,嘿嘿,非但打不死老虎,簡直連貓都打不了。”
趙強(qiáng)、宋剛兩人面上陣青陣白,既不敢翻臉,想笑也笑不出,連朱淚兒都覺得他們有點(diǎn)可憐。
楊子江又指著那白臉的人道:“這一位的武功就比那兩位高明些了,他叫著玉面神刀曹子英,腰畔掛的那口刀雖不能切金斷玉,倒也可以值幾兩銀子,耍幾刀花招出來,也夠人瞧上好半天的。”
曹子英面上忍不住露出了得意之色,笑道:“公子過獎(jiǎng)了。”
楊子江也不理他,接著又道:“只不過這人笑里藏刀,滿腹子壞水,正是嘴里叫哥哥,腰里掏家伙的偽君子,和他那八十八代祖宗曹操差不多。”
曹子英居然還在笑,只不過笑得也已有些勉強(qiáng)。
俞佩玉抱了抱拳,道:“久仰。”
楊子江道:“你用不著對他們客氣,這三人都是俞放鶴的死黨,若是有機(jī)會(huì)要你的命,他們也絕不會(huì)對你客氣。”
朱淚兒忽然道:“三位遠(yuǎn)道而來,莫非就是想要我們的命么?”
曹子英咯咯一笑,道:“這就要看楊公子的意思了,在下等也正是楊公子的死黨。”
朱淚兒霍然長身而起,瞪著楊子江。
楊子江悠然道:“你們誰要誰的命我都不管,只看你們誰有這本事。”
他忽然向曹子英一笑,道:“我已將菜擺上桌子,難道還要我到你們的嘴么?”
曹子英精神一振,趙強(qiáng)和宋剛眼睛也亮了。
朱淚兒怒道:“原來你將我們騙來,就為了要將我們當(dāng)好菜。”
楊子江嗅了口氣,道:“我早就說過我是個(gè)小人,誰叫他要以君子之心,來度我這小人之腹的?他自己要上當(dāng),也怨不了別人。”
俞佩玉淡淡一笑,道:“在下并沒有怨別人。”
曹子英向趙強(qiáng),宋剛兩人打了個(gè)眼色,道:“既是如此,在下等就要……”
鐵花娘忽然大聲道:“我不管你們要怎樣,但我辛辛苦苦做出來的這桌菜,卻不能槽蹋了,你們就算要拚命,也要等吃完我的菜再說。”
曹子英冷冷道,這位姑娘又是何許人也?
楊子江道:“這位不是姑娘,是我的老婆。”
曹子英怔了怔,立刻陪笑道:“難怪這些菜色香味俱佳,原來是夫人的杰作。”
鐵花娘道:“你還沒有吃,怎知道這菜味道如何呢?”
曹子英陪笑道:“在下等辦過正事,再慢慢享用夫人的好菜也不遲。”
鐵花娘道:“那時(shí)就已遲了,這些菜都要趁熱吃的,何況,你們五位中若是死了一兩位,這些菜只怕就吃不光了,糟蹋了豈非可惜。”
楊子江又嘆了口氣,道:“女人做好菜若是沒有人吃,那簡直就好像打她耳光一樣,我看你們還是先吃了再說吧。”
鐵花娘笑道:“是呀,吃飽了才有力氣,死了也免得做餓死鬼。”
她已興匆匆的拿了三雙筷子來,分給曹子英他們?nèi)齻€(gè)人——手里既然拿起了筷子,還怎么能再拔刀呢?
趙強(qiáng)和宋剛一路奔波,其實(shí)早已餓了,吃頭一二筷時(shí)雖還有些勉強(qiáng),但越吃越起勁,到后來簡直下筷如風(fēng)。
楊子江笑道:“兩位的出手若也有挾菜這么快,俞兄今日只怕就真要遭殃了。”
鐵花娘啪的輕輕打了他一個(gè)耳括子,笑罵道:“瞧你連一點(diǎn)做主人的樣子也沒有,你應(yīng)該勸客人多吃些才是呀。”
楊子江也啪的輕輕打了她一個(gè)耳括子,笑道,好太太,你放心,他們不吃光你做的菜,誰也不許出手。
當(dāng)著五六個(gè)人的面,這兩人居然打情罵俏起來。
朱淚兒見到他們夫妻之間,居然親熱得像是蜜里調(diào)油,心里不禁又是驚奇,又是氣惱。
她本來以為鐵花娘定要逼著曹子英等人先吃菜,必定是另有用心,說不定是想在暗中助她和俞佩玉一臂之力,甚至也許已在酒菜里下了毒,想將曹子英等人毒死,如今一看,竟?jié)M不是這么回事。
鐵花娘竟真的像是個(gè)初次下廚房的新娘子,急著想顯顯自己的手藝,菜里面也連一點(diǎn)毒也沒有。
看來?xiàng)钭咏缫汛蚨ㄖ饕庖獙⒂崤逵褓u給俞放鶴了,只不過自己懶得出手而已,她雖然不怕曹子英這些人,但他們?nèi)羰帐安涣擞崤逵瘢瑮钭咏t早還是要?jiǎng)邮值模崤逵裰慌率请y免要遭毒手。
朱淚兒越想越擔(dān)心,這頓飯那里還吃得下去,她直想一腳將桌子翻,能逃就逃,不能逃就索性先下手為強(qiáng)。
但俞佩玉卻像是吃得津津有味,居然還仔仔細(xì)細(xì)用辣椒醬和醋去調(diào)青豆蝦仁,調(diào)好了味再慢慢送進(jìn)嘴。
朱淚兒憋了一肚子氣,忍不住道:“你難道一輩子沒有吃過炒蝦仁么?”
俞佩玉將嘴里的蝦仁全都咽了下去,又喝了口酒,才閉著眼長長吐出了口氣,微笑著道:“這么好的蝦仁,以后只怕很難再吃到了,最后的機(jī)會(huì)豈能錯(cuò)過。”
朱淚兒幾乎要大叫起來,但想起俞佩玉苦斗至今,還是難免落人俞放鶴手里,心里又不覺一酸。
俞佩玉挾了塊鴨子在她碗里,道:“這樟茶鴨乃是川中的名菜,雖不如北京烤鴨那么肥脆,但卻別有一番滋味,你也吧。”
朱淚兒瞧了他一眼,默默的將鴨子放進(jìn)嘴里。
樟茶鴨果然香得很,但朱淚兒香在嘴里,苦在心里,就算比樟茶鴨再香十倍的菜,在她此刻吃來也是一樣味同嚼蠟。
楊子江笑道:“能娶到個(gè)會(huì)燒菜的老婆,那男人就實(shí)在是走了運(yùn)了,朱姑娘,其實(shí)你也該學(xué)學(xué)如何燒菜才是。”
朱淚兒恨恨道:“我看你還是娶錯(cuò)了人。”
楊子江笑道:“我難道應(yīng)該娶姑娘才是嗎?”
朱淚兒咬牙道:“你這么好吃,本該娶個(gè)廚子的,我只會(huì)炒蜈蚣,燒蝎子。”
楊子江大笑道:“據(jù)說剝了殼的蜈蚣乃是天下至脆至香的美味,幾時(shí)我倒真想姑娘的手藝。”
朱淚兒冷笑道:“你一定有機(jī)會(huì)的……”
她靈機(jī)一動(dòng),忽然有了個(gè)主意:“鐵花娘沒有在菜里下毒,我難道也不能在菜里下毒么?”
但她也知道要在這些老江湖的眼前下毒,并不是件容易事,只有想法子先將他們的注意力移開。
桌上的點(diǎn)心有一盤糖醋排骨剩下的最多。
朱淚兒先看準(zhǔn)了目標(biāo),忽然笑道:“我只有一件事不明白,想請教你們幾位。”
楊子江笑道:“想不到姑娘你居然也有不明白的事,難得難得。”
朱淚兒道:“俞佩玉和你們的盟主非但遠(yuǎn)無冤,近無仇,而且遠(yuǎn)可以說是同宗,你們?yōu)槭裁炊ㄒ嗫嗟暮退^不去呢?”
楊子江道:“連這件事姑娘都不明白嗎?”
朱淚兒道:“嗯。”
楊子江道:“盟主到李渡鎮(zhèn)上本是去找件東西的,但找來找去還是沒有找著,而你們也居然沒有被燒死,他懷疑東西一定是落在你們手上了,這樣?xùn)|西事關(guān)重要,他老得不到,當(dāng)然是寢食難安。”
俞佩玉心里暗暗奇怪,他再也想不通那本全白的帳簿又有何重要,俞放鶴為什么如此急著想要得到它?
只聽曹子英不住咳嗽,當(dāng)然想打斷楊子江的話,要他莫再說下去,但楊子江卻相應(yīng)不理,還是接著道:“何況,盟主下了很多功夫,也打聽不出這位俞兄的師父來歷和身世,難道他也和孫悟空一樣,是忽然自石頭里迸出來的?而且天生就有一身雖然不太好,但也絕不算太壞的本事?”
俞佩玉微笑道:“楊兄的師父和來歷,豈非也神秘得很?”
楊子江笑道:“我的來歷你雖不知道,但盟主卻是知道的。”
俞佩玉道:“哦?”
楊子江道:“你來歷如此詭秘,武功也不錯(cuò),又總是在暗中和盟主作對,所以他就認(rèn)為若不先除了你,遲早必成大患。”
俞佩玉笑了笑,道:“盟主也未免將在下估計(jì)得太高了。”
曹子英等三人臉色發(fā)白,都在瞪著俞佩玉和楊子江,鐵花娘只是含情脈脈的瞧著她的丈夫。
這種機(jī)會(huì)朱淚兒怎會(huì)錯(cuò)過,她早已在那盤糖醋排骨里下過了毒,莫說五六個(gè)人,就算要毒死五六十匹馬,這毒的份量也已足夠。
怎奈這些人卻偏偏像是對這盤糖醋排骨一點(diǎn)興趣也沒有,十七塊排骨還是十七塊,根本沒有人下過筷子。
朱淚兒越等越著急,終于沉不住氣了,自己先挾了一塊咀嚼起來,一面嚼,一面喃喃自語道:“這排骨倒比蝦仁好吃多了,不甜不咸,恰到好處。”
她以為自己這番話也說得恰到好處,誰知那些人卻偏偏像是沒有聽見,筷子還是不伸到那邊去。
俞佩玉卻偏偏挾起了一筷,笑道:“這么好吃的排骨,我倒要。”
該吃的不吃,不該吃的卻來吃了。
朱淚兒簡直氣破肚子,又急得要命,只有伸出筷子在俞佩玉筷子一敲,將排骨敲了下來,嬌嗔道:“這么肥的排骨你也敢吃?難道不怕發(fā)胖么,大肚的男人我卻最討厭了。”
楊子江笑道:“一個(gè)男人是否討厭,和肚子大小并沒有關(guān)系的,你看這位曹兄,肚子一點(diǎn)也不大,卻討厭得要命。”
朱淚兒眼珠子一轉(zhuǎn),笑道:“你既然不怕肚子大,為什么不敢吃呢?”
楊子江搖著頭笑道:“我是回回,不吃豬肉的。”
朱淚兒眼睛瞟著鐵花娘,道:“這么好吃的排骨居然沒有動(dòng),各位也未免太不給楊夫人面子了。”
鐵花娘笑道:“不吃也好,我正好留著狗。”
曹子英剛伸出筷子,又縮了回去,干笑道:“在下孤家寡人一個(gè),也不怕老婆說我胖,本來想的,但夫人這么一說,在下倒不好意思跟狗搶肉吃了。”
朱淚兒氣得牙癢癢的,但是也只有望著他們乾瞪眼,無論如何,她也不能硬將排骨塞進(jìn)別人的嘴里呀。
曹子英摸了摸肚子,打了兩個(gè)飽嗝,笑道:“其實(shí)在下等早已酒足飯飽,再吃只怕連肚子都要脹破了。”
楊子江悠然道:“既已酒足飯飽,就該辦正事了。”
曹子英放下筷子,笑道:“在下還是先替嫂夫人將碗收了吧。”
鐵花娘笑道:“用不著,我從小就喜歡聽摔碎碗時(shí)的聲音,何況這些也并不是什么好的瓷器。”
曹子笑道:“既是如此,在下等就要放肆了。”
他先向趙強(qiáng)和宋剛兩人打了個(gè)眼色,才瞪著俞佩玉陰惻側(cè)笑道:“依在下良言相勸,俞公子還是老老實(shí)實(shí)的跟在下等去走一趟的好,免得大家傷了和氣。”
趙強(qiáng)、宋剛兩人一個(gè)已堵住了門,一個(gè)堵住了窗子,一個(gè)緊握著雙拳,一個(gè)已抄起了鋼刀。
楊子江拉著鐵花娘退到一旁,笑道:“我們還是躲開些的好,你這件衣裳是新做的,莫要沾上了醬油。”
俞佩玉緩緩站了起來,向朱淚兒一笑,道:“這不關(guān)你的事,你也走開吧。”
朱淚兒臉色發(fā)白,咬著牙道:“我這件衣服不是新做的,莫說沾上醬油,就算沾上血也沒關(guān)系。”
她嘴里說著話,忽然反手一掌向曹子英拍了過去。
她年紀(jì)雖小,出手卻是又狠又快,怎奈曹子英也是個(gè)久經(jīng)大敵的老狐貍,早已提防到這一著了。
他身形一轉(zhuǎn),刀已在手,大笑道:“兩位既然不識(shí)……”
抬舉兩字還未說出,他的嘴就像是忽然抽了筋,眼睛、鼻子、嘴,竟忽然間就收縮到一起,那模樣顯得又可怕,又滑稽。
朱淚兒亦不知這人為何忽然扮起鬼臉來了,也不禁怔了怔,第二掌還未拍出,曹子英身子忽也縮成一團(tuán)。
再看宋剛、趙強(qiáng)兩人,也早已滾倒在地上,身子已縮成個(gè)肉球,還在不停的抽搐著。
楊子江失笑道:“三位好生生的,怎地忽然變起把戲來了?”
鐵花娘笑道:“他們喝了我的酒,吃了我的菜,不變場把戲給我看怎么行?我這酒菜難道是可以白吃白喝的么?”
只見曹子英、宋剛、趙強(qiáng)三人已一路抽搐,一路滾了出去,三人嘴里都在伊伊呀呀的亂喊亂叫,但一滾出門,叫聲就忽然停頓,朱淚兒趕到門口一看,三個(gè)人已一動(dòng)也不能動(dòng)了。
楊子江嘆了口氣道:“服了牽機(jī)藥果然似牽機(jī),古人之言,誠不我欺……”
朱淚兒聳然回首,失聲道:“牽機(jī)藥?”
楊子江聲道:“不錯(cuò),牽機(jī)藥,其藥固然靈效如神,其名更是妙不可言,就連姑娘只怕也配不出這樣的藥,起不出這樣的名字來。”
這牽機(jī)藥乃是古來帝王要將近臣和妃子賜死時(shí)所用的毒藥,與鉤吻、鶴頂紅,三毒并列,可稱是歷史上最有名的三種毒藥。
俞佩玉縱不使毒,這牽機(jī)藥的名字卻也聽說過,動(dòng)容道:“兩位在酒中下了牽機(jī)藥?”
鐵花娘笑道:“公子請放心,酒里是一點(diǎn)毒藥也沒有的。”
楊子江道:“菜里也沒有。”
俞佩玉道:“那么……他們中的毒是從何而來的呢?”
楊子江拿起雙筷子,鐵花娘拿起了酒杯。
他們還未說話,朱淚兒已拍手笑道:“妙極妙極,看來你們真是天設(shè)的一對,地造的一雙,夫妻倆一搭一檔,竟連我都被騙過了。”
她笑著向俞佩玉道:“還是你有眼光,早就看出了他不會(huì)害你。”
楊子江道:“那倒也未必。”
朱淚兒道:“你若害他就不會(huì)幫他將那三人毒死了,我倒一向錯(cuò)怪了你。”
楊子江淡淡道:“我害死他們,只不過看他們不順眼而已,等我看你們不順眼時(shí),照樣也會(huì)毒死你們的。”
朱淚兒笑道:“你這人真奇怪,別人都拚命喜歡人家說自己好,只有你,卻偏偏喜歡人家說你是壞蛋,而且越罵你,你越開心。”
楊子江道:“我本來就是壞蛋,人人都說我好,我也不會(huì)變做好蛋的。”
鐵花娘笑道:“他從小挨罵挨慣了,三天不挨罵骨頭都會(huì)發(fā)癢的,我嫁給他就是為了這緣故,因?yàn)槲揖拖矚g罵人。”
朱淚兒笑道:“看來你可真嫁對人了,能夠天天罵老公,而且老公絕不還嘴,能嫁到這種人,實(shí)在是你的福氣。”
楊子江笑道:“姑娘若是羨慕,為何不也嫁給我呢?”
朱淚兒眨著眼,笑道:“可惜你已經(jīng)有了老婆,否則……”
楊子江道:“老婆不怕多,多多益善。”
鐵花娘吃吃笑道:“我們兩人一齊罵他,他更要樂不可支了。”
朱淚兒抿嘴道:“只可惜我不喜歡罵人。”
楊子江道:“原來姑娘也和我一樣,是喜歡挨罵的。”
朱淚兒啐道:“剛說你是君子,你的毛病就來了。”
楊子江忽然正色道:“我本來就非君子,我如是君子,現(xiàn)在食俞放鶴之祿,便該忠俞放鶴之事,但我卻吃里爬外,這豈是君子的行徑。”
朱淚兒道:“這么樣說來,你殺了我們才能算是君子了。”
楊子江道:“那倒也不必,只不過至少也該點(diǎn)住你們的穴道,將你們裝在箱子里,送到俞放鶴那里去才是。”
他說起箱子兩個(gè)字,朱淚兒的目光就不由自主望到那兩口箱子上去了,箱子很大,果然可以裝得下一個(gè)人。
朱淚兒忍不住問道,這兩口箱子里是什么?
楊子江道:“這兩口箱子是俞放鶴要我去送給百花幫主君夫人的禮物。”
朱淚兒道:“禮物?什么禮物?”
楊子江笑了笑,道:“姑娘為何不猜上一猜?”
朱淚兒道:“我又不是諸葛亮,怎么猜得到你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
楊子江道:“箱子的東西是姑娘早已見過的……”
俞佩玉忽然一笑,道:“在下也來猜上一猜如何?”
楊子江笑道:“請便。”
俞佩玉道:“箱子是人?”
楊子江道:“嗯。”
俞佩玉道:“是一男一女?”
楊子江道:“嗯。”
俞佩玉道:“是郭翩仙和鍾靜?”
楊子江目光閃動(dòng),凝注著俞佩玉,過了半晌,忽然長長嘆息了一聲,道:“這就難怪俞放鶴定要將你除去才安心,像你這樣的聰明人,若是和我作對,只怕我也要寢食難安。”
朱淚兒動(dòng)容道:“箱子里真是那姓郭的么?”
楊子江道:“一點(diǎn)也不錯(cuò)。”
朱淚兒道:“他怎會(huì)被曹子英他們裝在箱子里的?”
楊子江道:“那日在李渡鎮(zhèn),他已被火烤暈了,就像烤豬般被人裝在箱子里……”
他一面說著話,朱淚兒已趕過去要開箱子,誰知眼前一花,楊子江已坐在箱子上,悠然道:“這箱子姑娘動(dòng)不得,除了君海棠外,任何人都動(dòng)不得。”
朱淚兒瞪眼道:“誰說動(dòng)不得?”
楊子江笑道:“姑娘用不著沖我瞪眼睛,這話可不是我說的。”
朱淚兒道:“不是你說的是誰說的?”
楊子江道:“當(dāng)今的武林盟主俞老先生說的。”
朱淚兒道:“哈你現(xiàn)在忽然又聽起他的話來了嗎?”
楊子江道:“嗯。”
朱淚兒跳了起來,大聲道:“楊子江,我問你,你到底是我們的朋友,還是俞放鶴的走狗?”
楊子江悠然道:“做你們的朋友,可有什么好處?”
朱淚兒道:“當(dāng)然有。”
楊子江道:“姑娘且說一兩樣來聽聽。”
朱淚兒怔了怔,道:“好處多得很,一時(shí)間也說不完。”
楊子江笑道:“姑娘若說不出,不如讓我來替你說吧。”
他扳著手指頭道:“第一樣好處,你們可以幫我喝酒吃菜,第二樣好處,我若閑得沒事做時(shí),可以去救你們,第三樣好處……哈哈,好處實(shí)在太多了,一時(shí)間倒真說不完,只不過這種好處我還是寧可一樣都沒有的好。”
朱淚兒道:“那么你承認(rèn)你是俞放鶴的走狗了?”
楊子江笑道:“我好好的一個(gè)人,為什么要做走狗?”
朱淚兒道:“那么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楊子江道:“我就是我,既不是任何人的朋友,也不是任何人的走狗,我行我素,我高興做什么就做什么。”
朱淚兒道:“什么事對你有好處,你就做什么,是不是?”
楊子江撫掌道:“一點(diǎn)也不錯(cuò),姑娘之言,實(shí)是深得我心。”
朱淚兒已被氣得說不出話來了,就在這時(shí),突聽一陣車輪滾動(dòng)之聲,遠(yuǎn)遠(yuǎn)傳了過來。
楊子江笑道:“我雖沒有朋友,客人卻不少。”
他嘴里說著話,忽然竄了出去,身形一轉(zhuǎn),已將院子的三具身出院外,這句話沒說完,他的人又已坐回原來的椅子上了,好像根本沒有動(dòng)過。
朱淚兒冷笑道:“這難道又是來送禮的嗎?”她又接道:“只可惜你也是奶媽抱孩子,到頭來還是人家的。”
她一直站在門口,這時(shí)已看到一人推著輛獨(dú)輪車,人自崎嶇的山道走了過來,車上果然,扎著兩只箱子,推車的人已只剩下一條獨(dú)臂,但卻將這輛獨(dú)輪車推得四平八穩(wěn),而且走得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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