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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萬戶侯 卷十一 怛羅斯 第二百九十章 高仙芝的小鞋
次日又休整一天,一個寒冷凌晨,在漫天的星斗下,敦煌城的大門吱吱嘎嘎地拉開了,一隊騎兵風(fēng)馳電掣般沖出城門,巨大的馬蹄轟鳴聲驚破了沉睡的城池,一盞盞燈亮起,隨即又熄滅,騎兵隊馳出城門,和等候在門外的另一支騎兵隊匯合,儼如兩條支流交匯,形成了一條黑色的洪流,穿過片片綠樹的沙州,踏上了漫漫黃沙,向西北方向疾馳而去,漸漸消失在綴滿了星光玉帶的藍(lán)色蒼穹之。
三日后,銳勁未消的李清一行便抵達了龜茲城,這是他第二次來到此地,天空依舊湛藍(lán),河流清澈見底,遠(yuǎn)方是水晶一般的雪山,延綿到天際,山腳下是大片綠茵茵的草場,河流儼如玉帶一般穿流其,隨處可見牛羊在閑地低頭吃草,一群群在河邊浣衣的婦人用她們的笑聲感染著往來的商旅和行人,這是一個寧靜而美麗、仿佛世外桃園般的綠洲。
“怎么,降你一級就耿耿于懷嗎?到現(xiàn)在繃著臉。”
李清放慢馬速,和段秀實并駕齊驅(qū),見他目不斜視,臉色陰沉,一副心事重重的樣,不由笑道:“軍人不象官須熬資歷、看考評;什么外貌、人品、資清官,樣樣都得考慮,四年才一轉(zhuǎn),還要考慮后臺背景、考慮人際關(guān)系,才有升遷的可能,就是這樣,大多在品便到了頭,而軍人看的就是軍功,奮勇殺敵、開疆辟土。或許一夜之間便能連升數(shù)級,比如我,一次南詔之行,我便從品太舍人一躍升到了從三品的都督,還有李嗣業(yè),當(dāng)年也是個校尉,短短幾年也成了四鎮(zhèn)兵馬使、右威衛(wèi)將軍,這也是從三品,所以只要有機會,你也能一鳴驚人。”
段秀實是由明經(jīng)科進士從軍。思路活躍、素有謀略,他本也是個胸襟開闊之人。只是李清當(dāng)著千人地面削了他的職,他面上一時過不去。幾天一直郁悶在心,今天李清一番開導(dǎo),他也知道,既然李清專門將他要來,那必然是有立功的機會,何況他如此身份,卻對一個卑將循循勸誘。這份重視之情不言而喻,段秀實一時的不快便立刻煙消云散。
他在馬上深深一拱手,“多謝都督開導(dǎo),是秀實目光短淺了。”
“好好地干!”李清捏了捏他的肩膀,鼓勵他道:“讓我們一起在西域建功立業(yè)!”
段秀實默默地點點頭,他心充滿感激之情。忽然間,他心里升出一股為李清效死命的沖動,毅然下了決心。靠近李清低聲道:“都督要想在安西成一番事業(yè),必須取高仙芝而代之。”
李清瞥了他一眼,見他目光誠懇、神情果斷,心暗暗點頭,此人可收心,但他臉上卻笑而不語,只仰頭一陣大笑,隨即馬鞭一指前方,“走!隨我進城去。”他催馬疾奔,片刻便成了一個小黑點。
段秀實還在品味李清表情的含義,他忽然恍然大悟,原來都督早有此心,自己真是多慮了。
“走!進城。”他也隨之一聲高喝,縱馬急追,漸漸地,一行騎兵消失在道路的盡頭,只留下竊竊私語的路人和漫天的塵土。.......
高仙芝這些日頗不安寧,自天寶年小勃津戰(zhàn)役后,他終于取代多病地夫蒙靈察成為安西之主,事實上,早在天寶三年開始,由于夫蒙靈察長期在京養(yǎng)病,他便成了一言鼎的安西王,在安西,他地話便是律法,無人敢有半點違抗,他的威信在某種程度上還超過了遠(yuǎn)在長安地大唐皇帝陛下,不少安西小國甚至把去一趟龜茲就當(dāng)作到天朝覲見了,一直到監(jiān)軍邊令誠到來,他的這種安西王的囂張才略略收斂。
他一邊謹(jǐn)慎小心做事,一邊竭力討好邊令誠,對他的賄賂毫不吝嗇,終于換來了邊令誠一篇篇充滿贊美言辭的奏章,就在他們配合剛剛默契之時,事情卻忽然變得復(fù)雜起來。約一個月前,他接到朝廷的任命抄報,任命戶部侍郎、太府寺卿李清為安西副都護兼安西節(jié)度府長史,主管整個安西地區(qū)的政務(wù),同時又恢復(fù)了他地沙州刺史和豆盧軍都督一職。
一般而言,這本是個很尋常的任命,如李嗣業(yè)、封常清之類就是他的副手,任安西副都護或四鎮(zhèn)兵馬使,但問題出在朝庭竟派了權(quán)重之臣來任此職,就如同后世掌握實權(quán)的發(fā)改委副主任空降到某省任省長一樣,雖然品階是一樣,但含金量卻完全不同。
而且在天寶四年,高仙芝便和李清打個交道,被拐走了一支精銳之師,至今未還,他到現(xiàn)在還記憶猶新,并耿耿于懷。
李清任他的副手也就罷了,但他還任安西節(jié)度府長史,主管整個安西地區(qū)的政務(wù),這才是讓高仙芝寢食難安之事,安西是軍政合一地行政區(qū),設(shè)有都護府和節(jié)度府,都護府是一個象征性的管理轄區(qū),眾多安西小國幾乎都是國家,只是承認(rèn)唐朝是它的宗主國,并上貢來朝,通俗地說就象認(rèn)了一個干爹一樣,只是逢年過節(jié)去看看,不用跟他姓,也無贍養(yǎng)義務(wù),大食強大時,它們也同樣認(rèn)大食做干爹,只是大食心黑,需要收高昂地保護費,而不象大唐僅僅只要點象征性的朝貢罷了。
但節(jié)度府卻不同,他是一個實實在在的控制區(qū),有駐軍、有官吏,它治下的百姓是大唐的民。
高仙芝既是大都護,又是節(jié)度使,軍隊由控制,但政事也由他決定,而李清一來,便意味著軍政要分家了,況且李清手上又有沙州一地,也有千軍隊。還有深厚的朝廷背景,這那里是他的副手,分明就是第二個安西王。
高仙芝背著手在房間里來回踱步,憂慮使他地兩條粗眉連成一體,他已接到焉耆鎮(zhèn)駐軍的飛鴿傳書,李清昨日經(jīng)過那里。
“他終于來了!”高仙芝長長地嘆了口氣,無奈之情溢于顏表,算時間,李清今天就該到了。
“大帥.......”
一直在旁邊偷偷留意高仙芝表情的判官康懷順欲言又止,在封常清調(diào)走北庭后。他是便是最高的行政官員,負(fù)責(zé)四鎮(zhèn)的倉庫、屯田、甲仗、支度、營田等具體事務(wù)。雖是稟承高仙芝的命令,但高仙芝的命令大多是指導(dǎo)性。真正的操作權(quán)在他的手上,只可惜好景不長,長史李清要來了,康懷順這期間私拿的糧餉都得一一退回去,這讓他如何心甘,他一直在留意高仙芝地表情,漸漸地竟被他發(fā)現(xiàn)了對付李清的門路。
高仙芝瞥了他一眼。口氣煩躁地道:“有什么話就直說,掖掖藏藏,象個娘們似地,我不喜歡!”
高仙芝身材碩長,年輕時長相俊美,是個典型的美男。現(xiàn)在上了年紀(jì),相貌雖然變得深刻,皮膚變得粗糙黝黑。但卻多了一種威嚴(yán)從容地氣質(zhì),更讓人敬慕,而康懷順卻相反,他約四十出頭,保養(yǎng)極好,有著西域少有的白胖,只是他長有一只又細(xì)又長的鷹勾鼻,使他和藹的外表里多了幾分狡詐,事實上,他也就是高仙芝的謀士。
“大帥若不喜歡李清干政,事情也好辦!”
高仙芝停住了腳步,斜睨著他道:“那你說說,有什么辦法?”
康懷順陰陰一笑,湊近高仙芝的耳邊道:“大帥只須讓他.......”
約半個時辰后,李清率手下趕到了節(jié)度使衙門前,老遠(yuǎn)便看見高仙芝率領(lǐng)一群將官站在臺階上等候多時了。
李清翻身下馬,大笑著迎了上去,“幾年不見,大帥反倒越發(fā)精神了,李清這廂有禮了。”
“哪里!哪里!倒是侍郎這幾年在長安翻云覆雨,連我安西都感受侍郎之威了。”他說的是鹽價上漲,話說得客氣動聽,卻帶著一絲譏諷。
高仙芝拉著李清地手,上下直打量他,呵呵笑道:“看侍郎也不過三十出頭,便坐到如此高位,前途不可限量啊!再過幾年老夫回京養(yǎng)老,這安西不就是侍郎的天下嗎?”
“大帥說哪里去了,我來安西不過是來鍍鍍金,積攢些治理地方的資歷,過幾年還是要回朝去,只是李清尚無經(jīng)驗,還望大帥以后不吝指教。”
“好說!好說!”高仙芝也懶得給他介紹身后的同僚,手一擺,做出個請的姿勢,“侍郎請到里面細(xì)談。”
“大帥請!”
兩人挽著手說說笑笑進了府衙,高仙芝將李清帶到自己房間,又命侍女給他倒了茶,高仙芝伸手捻了顆普通,剝?nèi)テし胚M嘴里慢慢咀嚼,略有點含糊不清地對李清笑道:“侍郎遠(yuǎn)道而來,先好好休息幾日,我再找?guī)讉€漂亮的女伺候,等侍郎休息好了,我再安排侍郎去看看我大唐地遼闊疆域。”
他語音含糊,可意思也很含糊,讓李清去看看邊疆,是多久,半載還是一年,他卻沒有說,這便是康懷順出的主意,將李清打發(fā)出去,不讓他接手政務(wù),美其名曰:視察民情,既可將他架空,又能應(yīng)付朝廷,可謂一舉兩得。
辦法雖然好,只可惜康懷順不了解李清,只當(dāng)他年輕氣盛,頭腦一熱便會答應(yīng),卻不知道此人手段毒辣,就連李隆基都要忌憚他三分。
果然,高仙芝的話剛一出口,李清便笑著搖了搖頭,“多謝大帥美意,但李清是個閑不住之人,視察疆域以后有地是時間,現(xiàn)在咱們先將事務(wù)交接了,皇上還等著我的奏折呢!”
高仙芝臉略略一紅,沒有再說話,旁邊的康懷順卻接口道:“侍郎負(fù)責(zé)政務(wù),自然應(yīng)當(dāng)先了解民情,等侍郎在各地走一圈回來,了解我西域風(fēng)俗,才能更好地有的放矢、解決百姓的困苦。這是高大帥地一番美意,侍郎就不要推遲了。”
“不要推遲?”李清輕輕地冷哼一聲,有些話高仙芝不好明說,也不好和自己翻臉,便會有一人替他說,想必這就是他的狗頭軍師了,李清斜眼瞟了他一下,一只又細(xì)又長的鷹鉤鼻映入他眼簾,他冷冷道:“你是何人?為何打斷我與大帥的談話,你若是大帥的手下。這就叫以下犯上,嚴(yán)一點要斬首示眾。輕一些也得責(zé)打一百軍棍,高大帥。你的手下就是這樣無上無下嗎?”
高仙芝被李清的冷厲唬了一跳,他連忙擺手勸道:“侍郎休要惱怒,此人是我安西的營田使,我管教不嚴(yán),讓侍郎笑話了。”
他回頭對康懷順厲聲喝道:“我與侍郎說話,哪有你插嘴的余地,給我出去!”
“且慢!”
李清阻止了正要離去的康懷順。拱拱手笑道:“原來是營田使,剛才得罪了,不過我有兩件事要先告訴你。”
李清慢慢走到他背后,盯著他抽動地脖,卻有意無意瞥了高仙芝一眼冷笑道:“第一,我已經(jīng)不是戶部侍郎。而是安西副都護、安西節(jié)度府長史,你以后休要再叫我侍郎,叫我長史或者都督便可;第二。外放官到地方后三日內(nèi)就要入職,這是朝廷的規(guī)矩,而不是象你說地,先游山玩水一年半載后再來就職,那可是要被撤職查辦,你若不懂,就休得插嘴羅嗦。”
李清將康懷順狠狠斥責(zé)一頓,見他低頭一聲不吭,這才回頭對高仙芝笑道:“我看眾將官都在,不如我們現(xiàn)在就舉行就職儀式,早點報上去,給皇上一個驚喜。”
面對李清的軟硬兼施,高仙芝再也找不到理由反駁,干笑一聲道:“不如長史先歇一天,我們明日再辦交接,來人!送李長史到館驛歇息。”、
“也好,想必大帥也沒有準(zhǔn)備好,那我明日準(zhǔn)時來辦交接。”
李清笑著向高仙芝拱拱手,便告辭而去。
康懷順望著李清地背影,兩頰的肉忽然劇烈地抖動起來,眼射出一道惡毒之色,他咬牙切齒對高仙芝道:“大帥不如出去視察,將他晾在此地,一個月、兩個月,殺殺他的囂張氣焰!”
“蠢材!你到現(xiàn)在還不明白嗎?”
高仙芝望一眼康懷順,不屑地一哼,“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戰(zhàn)不殆,此人能順利推行鹽政,既無背景也無后臺,卻能年紀(jì)輕輕做到高位,說明他還是有一點手腕的,你的計策早被人家看穿了,我若聽你的話出去退避,恐怕回來時,連這個大帥的位都已經(jīng)歸他了。”
“那大帥真打算將內(nèi)政大權(quán)交給他嗎?”康懷順急了起來。
高仙芝背著手慢慢思考,他一會兒看看屋頂,一會兒盯著地上,一會兒冷笑,一會兒嘆氣,過了半天才長嘆一聲道:“李清我倒不懼怕,各行其道便是了,關(guān)鍵是皇上那里,安祿山打契丹、王忠嗣攻吐蕃,從未聽說有宦官監(jiān)軍地,就算是安西特殊,但從前田仁琬、蓋嘉運、夫蒙靈察他們屢次對小勃津用兵,也不見有什么監(jiān)視,偏偏到我這里就來了一個監(jiān)軍,這是為什么?若看不透這一點,恐怕我早晚會糊里糊涂掉腦袋。”
“大帥的意思是李清也是皇上派來的?難怪他那么張狂。”康懷順恨恨說道,有的人善使陰謀詭計卻不懂謀略布局,這個康懷順就是這樣,他更多關(guān)心的是自己切身利益,關(guān)心能否保住他已撈到手的油水,至于高仙芝所言李隆基地布局,他不懂、也不關(guān)心。
高仙芝不滿地瞪了他一眼,呵斥道:“以后我的房間你少進來,你這個蠢貨,聽你的話只會壞我大事。”
逐走康懷順,高仙芝地心變得更加煩躁起來,君心難測,他實在看不透李隆基為何要將李清派到安西來,這時門外傳來有節(jié)奏的敲門聲,這是李嗣業(yè)的習(xí)慣,他知道李嗣業(yè)一定是聽到了消息,趕來看望李清。
“進來吧!”
話音剛落,李嗣業(yè)便推門進來,這幾年他的變化并不大,腳步和從前一樣沉穩(wěn),目光也一樣犀利,但出乎高仙芝的意料,李嗣業(yè)并沒有東張西望尋找故人,而是行一個軍禮,沉聲道:“大帥,我此來是想和大帥商量攻打朅師國一事,現(xiàn)在已是五月,訓(xùn)練軍士、準(zhǔn)備糧草物資少說也要三、四個月的時間,若等到朝廷下旨后再開始準(zhǔn)備,小勃津危矣!我的意思是準(zhǔn)備在先,等朝廷旨意一到,便可以立刻起兵進攻朅師國,不知大帥意下如何?”
一句話提醒了高仙芝,他眼前一亮,‘對呀!讓李清去疏勒備戰(zhàn),這可是長史份內(nèi)之事,于公于私都讓李清無話可說。,
想到此,高仙芝開始興奮起來,他立刻喚來親兵道:“去!速將邊監(jiān)軍和今天剛到的李長史請來,我有要事相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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