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diào)教初唐 第557章 無向遼東浪死歌

第557章無向遼東浪死歌

轉(zhuǎn)過了河岸處，眼前出現(xiàn)了一坐緩坡，坡腳之處是一條大道，路邊出現(xiàn)了一條白骨堆成的長墻，我們順著尸骨墻下走過，所有人的面色都凝重得如同寒冬之中的冷風(fēng)。t/

大路的頭處是河邊跨塌的一座木橋，邊上一大片荒棄的稻田中，一堆白骨半浸水中，上面還插著一桿生銹的鐵矛。軍士們受到了強烈的震撼，隊中已經(jīng)傳出輕輕的抽泣之聲。

“天哪！你們看那邊！”有人大聲地驚呼了起來，諸人皆齊齊轉(zhuǎn)頭望去，河巖右側(cè)遠處，視線所及之遠處，一座白得耀人眼目的山巒聳立河岸邊上，可當你注視著那座山巒的時候，一股子毛骨悚然的感覺由然從心底里升起，那是一種發(fā)自靈魂深處的恐懼感。

李叔叔伸手從邊上的禁衛(wèi)手中奪過了馬韁，翻身上馬，猛地一抖韁繩。座騎嘶吼一聲迅速地急馳了起來。我們也紛紛上馬，追隨著李叔叔朝前趕去。

終離這個詭異的白色山巒僅僅百米之遙的時候，我終于勒停了馬匹，瞪大了眼，嘴里發(fā)著無意識的聲音，我的心里邊憋的難受到了極點，很想殺人，是的，這一刻，老子很想把刀拔出來捅死那數(shù)萬還被押大營之中的戰(zhàn)俘。

我的眼前，寬闊的河面顯得十分的平靜，琉璃的波光緩緩的蕩漾，但是那邊水之岸處，有一座小山似的白骨京觀，赫然橫亙了他們的眼前。無數(shù)面目猙獰的骷髏頭，太陽的照射下閃著耀眼的白光，他們那永遠也無法合攏的嘴半張著，似乎吶喊著什么，黑洞洞地眼眶無助地望著那碧藍的蒼天……

一座山。十萬隋朝被俘將士的頭顱全這里，京觀前的香案上，祭著少牢，桌前的紙表，還緩緩地燃燒。幾炷殘香，騰起如縷的青煙，裊裊而上，隨著黑色的紙灰不時飛起。白骨上空盤旋著，飄舞著，似乎告祭著無數(shù)亡靈的天魂魄。t/河岸邊地唐軍一片沉寂，數(shù)萬人靜靜地調(diào)動著。沒有吶喊之聲，沒有交談之語。這尸骨堆成的巨大山丘，似乎將整個戰(zhàn)場都震懾住了。

李叔叔坐下的戰(zhàn)馬好像受到了驚嚇，一聲長嘶，前蹄揚起。然后噴著鼻子，蹄子用力地搗著地面，向后退去，李叔叔鼓著腮幫子，緊緊地抿著唇。大手用力地把馬韁勒住，注視著如山的白骨，鷹目已然濕潤了。

“我的老天爺啊！”李靖伯父悲呼一聲，跳下了馬。腳步有些蹣跚地走到了這座白骨京觀之前，撫著這些已經(jīng)只剩白骨再不面容與表情的骷髏頭，禁不住老淚縱橫，大聲地喝道：“當年前朝隋煬帝三次征伐高句麗皆敗北，被高句麗所所俘者不十萬，當年先帝武德年間，曾令高句麗毀掉白骨京觀，歸還所擄的漢家兒郎。十萬，我漢家十萬兒郎，今日成白骨一堆！”

“大將軍節(jié)哀啊！大將軍。”好幾員大將急忙沖上了前去，扶住了這位年近七十的大唐軍神。

李叔叔上前數(shù)步，握住了李靖伯父地雙手，用力地緊緊握了數(shù)握：“老將軍，莫要傷了身子，朕今日既然來了。就是來接他們回家的。他們也該回家了。”十數(shù)位原屬隋朝，或者有父老兄長參與可伐高句麗之戰(zhàn)的老將軍皆拜伏于地。痛哭了起來。

數(shù)萬唐軍全都肅然地坐站河岸邊上，李叔叔身后，御蓋已然張開，不過這一次李叔叔身份標志物的出現(xiàn)，卻沒有像通常一般會引起驚天動地的歡呼之聲，反而讓場地大唐將士加的顯得沉重與默然，戰(zhàn)場上鴉雀無聲。只有無數(shù)的旌旗，迎著激蕩的狂風(fēng)獵獵地響著。

李叔叔站那座顯得殘破地香案之前沉默了良久，方從長孫無忌的手中接過了香燭，走到了香案前單膝跪下。諸位大唐將領(lǐng)與禁衛(wèi)紛紛翻身下馬，單膝跪伏于地，我也跪下，望著那座十萬漢家兒郎的頭骨組成的京觀，心里面有個聲音就像是不停地撕吼著什么。

隨行的軍士張開了御蓋。戰(zhàn)場上的唐軍望見，全都自動自覺地放輕了腳步，向著河邊注目張望。但李世民的出現(xiàn)，沒有像通常那樣引起動地的歡呼之聲，而是帶來了加沉重地靜默。戰(zhàn)場上鴉雀無聲。只有無數(shù)的旌旗，迎著浩蕩的春風(fēng)獵獵地響著。

沿河圍聚過來的將士也都推金山倒玉柱一般地轟然同時跪倒地。軍中響起了一片抽泣與痛哭之聲。死去的這十萬漢家兒郎之中，或許有他們的父兄與親人，眼見重聚無望，誰能不痛？

李叔叔手執(zhí)香燭，神情肅穆地仰視著堆積入云的皚皚白骨，揖手而拜，高聲祈禱道：“三十年前，隋煬帝啟無端之釁，軍供不行，后軍不至，使爾等戰(zhàn)死荒蠻之地；三十年后，大唐李世民率問罪之師，車騎萬乘，梯橋無算，為爾等雪洗當年之恨。既為中原爭地，長做他鄉(xiāng)冤鬼；不能還葬故土，誰言蒼天無情！今日，朕領(lǐng)數(shù)萬漢家子弟到此，定要踏平高句麗，接爾歸鄉(xiāng)，魂兮歸來，北方不可以止些！增冰峨峨，飛雪千里些！歸來兮，不可以久些！”

三軍將士齊發(fā)悲聲，念誦起了這首扶骨還鄉(xiāng)為常用的屈原所寫地《招魂》

數(shù)萬將士仰首向天，呼喚道：“魂兮歸來，北方不可以止些！增冰峨峨，飛雪千里些！歸來兮，不可以久些！”

魂啊回來吧!

北方不可以停留。

那里層層冰封高如山峰，

大雪飄飛千里密密稠稠。

回來吧，

不能夠耽擱得太久……

宏大得濤天地呼喚之聲整片大地的上空震蕩著，天穹之上，蒼云翻卷著，疾風(fēng)勁號，仿佛是那些死去后不甘伏尸異鄉(xiāng)地靈魂那發(fā)自虛無而來的怒吼與應(yīng)和吧，我望著天空，作如此之想，忽然，覺得臉上一涼，摸了摸臉，茫然之間，已淚痕滿面。

三呼止，全軍肅然，李叔叔束香于案，拔身而起，望了一眼周圍的大唐將士，李叔叔抹了抹臉頰，拭去了淚痕，輕聲地問道：“你們可曾記得，當時長白山前，留傳起來的那首歌謠，有人還記得嗎？”

身邊一位年輕的禁衛(wèi)一臉茫然地搖了搖頭。長孫無忌一呆，站起了身來欲言，被李叔叔抬手阻止，李叔叔再次高聲喝問了一遍，許多白發(fā)蒼蒼的老將皆顧目四望，欲言又止。

“你們不唱，朕來唱給你們聽！”李叔叔揚眉高聲喝道。

望著這及云的白骨京觀，李叔叔用他那渾厚沉重的嗓聲唱起了那首隋末農(nóng)民起義早期領(lǐng)袖，自稱知世郎的王薄所作，曾經(jīng)掀起了反對隋朝的起義的歌謠：

“長白山前知世郎……”

憂傷的歌聲隨風(fēng)而起，孤獨地盤旋校場上空，震蕩了人們的心。李叔叔的身邊，大唐軍神李靖站起了身來，應(yīng)和起來：

“純著紅羅錦背襠……”

跟著那質(zhì)樸而簡單的曲調(diào)，李績大叔、長孫無忌、李道宗、程叔叔等人都先后跟著唱起來：

“長銷侵天半，輪刀輝日光！……”

我也站起了身，望著那累累白骨巨山應(yīng)和了起來：

“上山吃獐鹿，下山吃牛羊……”

蘇定芳、裴行儉、薛仁貴，六位舅兄，又有許多人匯入這歌聲，那些年長的老兵和將軍們已是淚水盈眶，用他們那哽咽的聲音也加入了進來：

“忽聞官軍至，提刀向前蕩！……”

終于，已是整個河岸邊的上所有人都引吭高歌了。

李叔叔與無數(shù)的將士沉浸這壯烈而悲愁的歌聲中。歌聲終于化為沖天的氣浪，晴空下回旋激蕩：

“譬如遼東死，斬頭何所傷！”

歌聲越響越烈。藍天白云下，平原山河壯闊。無數(shù)漢家兒郎從心底里唱出的歌聲，好似澆筑了天地之間，強大的余音讓灰藍色的天穹也隨之而共鳴了起來，久久不愿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