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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門風(fēng)流 第二百八十章 半路上的火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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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童子行第二百八十章半路上的火星
華等人拜托張?jiān)降囊o事很簡單,那就是讓張?jiān)綆系角嘀莞骺h轉(zhuǎn)上一圈,看看稅賦的征收情況如何。雖說如今不是年關(guān)時分,但恰是征收夏稅的要緊時節(jié)。即便是剛剛殺過那么多人,這稅丁和里甲收稅只怕不那么容易。于是,盡管知道人家是借自己這欽差大臣的惡名嚇唬人,張?jiān)經(jīng)]好氣地笑罵之后,終究還是答應(yīng)了。
于是,陸豐是收錢收到手軟,張?jiān)绞桥芡扰艿侥_軟。一邊要和諸多商人你來我往唇槍舌劍,一邊時不時遇到些抗稅的百姓。每天晚上回到青州驛的時候,兩人都是倒頭就睡,第二天卻是精神抖擻地起來,一起出門的時候還熱絡(luò)地打招呼??吹竭@一幕驛丞徐三勝和雜役們都以為兩位欽差大人是齊心協(xié)力辦事,根本想不到兩人是出門之后就分道揚(yáng)鏣。
八天時間很快就過去了,張?jiān)狡陂g抽個空子送走了劉達(dá)和徐二等人,又派了一個家人隨他們南下,以便捎帶一封信給父親張。當(dāng)在青州一應(yīng)官員的歡送下踏上回程的時候,張?jiān)狡沉似酬懾S那張曬得發(fā)黑卻得意洋洋的臉,不禁輕輕捏了捏袖子中那一疊東西。
都說中官愛財(cái),這家伙陸陸續(xù)續(xù)收受的銀錢,只怕抵得上一個縣的夏稅了!
這一回京營五百人出動雖說是皇帝朱棣的旨意安遠(yuǎn)侯柳升的調(diào)派,但將官兵士少不得也想撈些油水。好在此事自然有善解人意的商賈代勞,回程時一眾人等即便不是撈得盆滿缽滿,但那干癟的腰包好歹是鼓鼓囊囊有了些貨色。于是,離開青州城之后,當(dāng)張?jiān)綄Υ舜晤I(lǐng)軍的周百齡吩咐一路上派出哨探多加小心時,對方立刻不假思索地應(yīng)承了下來。
“卑職知道如今該當(dāng)提防什么,大人放心,這五百人都是當(dāng)初北征時隨皇上打過阿魯臺的,個個都是一等一的好漢。安遠(yuǎn)侯事先就吩咐過務(wù)必保護(hù)大人周全,要是有歹人要對大人不利,咱們決不會放過任何一個!不是卑職夸口,那些泥腿子就是來個三五千也不在話下!”
前頭一輛車上的陸豐這會兒從車窗中探出腦袋,恰好聽到這一番話,頓時撇了撇嘴,心底頗有些氣悶。盡管如今的太監(jiān)比起洪武朝建文朝不可同日而語,但那些公侯伯卻不曾真正把太監(jiān)放在眼里,否則這番話就該那周百齡對自己說。想到這里,他放下車簾,心中忽地生出了一絲惡意。
那千戶如此夸口,要是路上真遇到三五千的泥腿子造反,看他該如何是好!
山東境內(nèi)多水多山,即便官道也多半要翻山越嶺過橋。由于此次隨行軍士都是京營精銳,刀牌手槍手火銃兵弓箭手等一應(yīng)俱全,前后斥候亦是配備得足,再加上馬背上的旗手大旗招展,一路上自然是見者退避通行無阻。當(dāng)翻過商山時,即便是最初有些警惕的張?jiān)揭嗍欠畔铝诵乃迹南胱约簬У漠吘故蔷I精兵,應(yīng)該不至于有人不自量力輕攖其鋒。
孝萌水乃是小清河支流,如今乃是夏日旱季,這條小河幾乎露出了河床里的礫石。過橋之后就是濟(jì)南府地界,從石橋這一頭望去,隱約可見河對岸的官道蜿蜒穿過對面的一片密林。趕了一天的路,周百齡一直兩人一組地派斥候往前方探路,此時也不例外。
此時已近正午,因附近并無村莊,晚上又要趕到章丘住宿,眾人便在河旁停下,人則是吃些干糧填肚子。陸豐臨走時忙著摟錢,竟是忘記了準(zhǔn)備點(diǎn)心,此時惟有吃兩個小太監(jiān)預(yù)備的煎餅,啃了幾口就沒了胃口,遂跳下馬車活絡(luò)腿腳。緩步來到張?jiān)杰嚽埃龅匦闹幸粍?,竟是伸手就揭開了車簾,結(jié)果頭一眼就瞥見了張?jiān)酵壬蠑R著的那個捧盒。
“小張大人果真是講究多。這歲寒三友圖樣地剔彩捧盒仿佛是宮中出來地東西。我也就是在王娘娘那兒瞧見過。想不到你出門在外還帶著一個。”
張?jiān)竭@一世用慣了好東西。什么螺鈿大床青花瓷器官窯蓋碗雕漆桌椅。如今已經(jīng)渾然沒把器具擺設(shè)當(dāng)一回事。聞聽此言不禁愣了一愣。隨即便然笑道:“這捧盒還是臨行前英國公夫人所贈。我倒是不知道竟如此珍貴。只是搭配著一同送來地那只紅漆描金食盒一塊用。
這盒子里是我兩個書童特意買來地山棗酥。陸公公用幾塊嘗嘗?”
看到張?jiān)侥桥鹾欣镱^那些色澤金黃地點(diǎn)心。陸豐不禁想到自己那兩個忠心卻派不上用場地小太監(jiān)。不禁暗自咒罵了兩句。隨即上前取過一塊。說笑一番就往回走。他還沒來得及將這塊山棗酥放進(jìn)口中。忽地只聽到不遠(yuǎn)處傳來一聲砰然響聲。頓時茫然四顧。還沒等他弄明白發(fā)生什么事。背后忽地傳來一股大力。猝不及防地他當(dāng)即就被撲倒在地。鼻子撞
地地面。那一瞬間地劇痛差點(diǎn)沒讓他哀嚎起來。
大怒之下。他頓時高聲喝罵了一句。然而下一刻。他就聽到了好些砰砰砰地聲音。于是。那驚怒頓時變成了驚惶。驚惶又轉(zhuǎn)而變成了恐懼。
混亂之中,陸豐只感到背后一輕,仿佛是壓著自己的某個人挪開了去。
然而他卻絲毫不敢挪動,即使身下是硌人的碎石,盡管手心擦破了皮,盡管下巴正擱在一塊石頭的尖銳部分上,但歸根結(jié)底卻是小命最重要。他只聽到好些軍士拔刀出鞘的聲音,間或還能聽到依稀是火器打出去的聲音,雜亂的腳步聲和嚷嚷聲……直到有人伸手拽住了他的胳膊,他方才本能地往胸前掏,這一掏沒摸到匕首,只摸到厚厚一沓票子。
那一瞬間他差點(diǎn)把腸子給悔青了,先頭上路的時候,他嫌那匕首累贅,已經(jīng)收好了放在行李里頭,怎生想到會發(fā)生這種事?
“陸公公,沒事了,剛剛林中有人打火銃,錢百戶已經(jīng)帶著人追了上去。我瞅見有火星亮光就隨手把你按倒了,你可曾傷到了哪里?”
直到分辨出這是張?jiān)降穆曇?,陸豐這才支撐著胳膊肘抬起了頭。見一排排兵器不一的軍士已經(jīng)是列成半圓形陣勢,河對岸的小樹林中猶有廝殺聲,他這才松了一口氣,借著張?jiān)降氖肿е讲耪酒鹕恚纫呀?jīng)是完全軟了。
看見張?jiān)降鸟R車上的一處凹陷以及自己趴下不遠(yuǎn)處那碎石,看見張?jiān)侥巧硪律岩彩抢仟N不堪,烏紗帽也歪了,他不禁心有余悸地使勁吞了一口唾沫,生出了一股劫后余生的感覺。怔怔站了一會,他漸漸想起了張?jiān)秸f的話和剛剛那一遭,慌忙深深一躬。
“小張大人,剛才實(shí)在是多謝了!”
張?jiān)叫表艘谎叟硎娔橙撕杖皇菦]事人模樣,他哪里會說破剛剛自己是被人推了一下,順勢撲倒了陸豐當(dāng)肉墊。只是對于這場意料之外的遭遇戰(zhàn),他著實(shí)有些發(fā)怵。他雖說并非武將,但家里頭有張輔張攸這樣久經(jīng)沙場的老將,對于大明軍制卻不陌生。
依照大明軍制,每一百戶銃手十名、刀牌手二十名、箭手三十、槍手四十。民間嚴(yán)禁私藏長兵器和火器,有功名的士子許佩劍,不禁短刀短劍和尋常軟弓。然而,剛剛那分明是火銃,而且距離高達(dá)百步,顯然是軍中器物。然而,此時不是考慮這些的時候,因此見陸豐朝自己深深一揖,他少不得上前將人扶起,又安慰了幾句。
眾人嚴(yán)陣以待足足等了一個多時辰,率人追擊的錢百戶方才氣急敗壞地帶了人回來,一同回來的還有兩個重傷的斥候并七名俘虜,麾下還有十?dāng)?shù)人帶著輕傷。
他面沉如水地向張?jiān)叫辛塑姸Y,這才粗聲粗氣地稟報說:“大人,先頭第一槍是受傷的尤大牛打的,他遭襲之后第一時間打了一槍,為著提醒咱們有埋伏,之后就是這些狗東西想要圖謀行刺,只可惜他們里頭好些人不會用火銃,倒是有幾把爆膛傷了人,只打出了兩槍。我?guī)俗飞先サ臅r候正好攆著了他們的尾巴,火銃弓箭打了一陣,很是殺了十幾個人,又抓了這些個活口,有幾個都朝北邊跑了。只可惜咱們沒有騎兵,否則非追上去殺他娘的!”
掃了一眼被一串繩子抓回來的那幾個俘虜,張?jiān)接稚锨翱戳丝茨莾蓚€受傷的斥候,再見幾個帶傷的軍士都是滿臉煞氣,其余也是個個殺氣騰騰,他頓時深深吸了一口氣,便對千戶周百齡問道:“當(dāng)初你們打仗的時候,若是抓了俘虜或是砍殺敵虜后如何處置?”
“若是蒙元貴人,那就交由上官處置,其余的哪里有糧食養(yǎng)他們,直接砍了腦袋報功!”周百齡沒料到這回險些在陰溝里翻了船,此時臉上便露出了咬牙切齒的戾色,“那幫狗東西的火銃錢百戶已經(jīng)帶回來了,到時候一查就知道是誰做的耗!要是讓老子知道是哪個衛(wèi)所竟敢資敵,老子活剝了他!”
見那幾個俘虜全都用憤恨的目光瞪著自己,張?jiān)揭凰查g就下定了決心,當(dāng)即吩咐道:“既然你們以前都是砍了腦袋報功,那就把你們之前殺的那些人腦袋砍下來,懸在旗桿上開路,捆上這些家伙,到了濟(jì)南府后再責(zé)成官府去查,回京之后我給你們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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